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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发现,自己刚才下的决心已经没有从成都府出发的时候那样坚决了。

张方平扯掉身上的蓑衣,就穿着一身单薄的麻衣骑着马绕着这些人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云峥的面前说道:“给你一个机会,如实说出参军的死因,念你清理河道有功,饶你不死!”

云峥抬起满是雨水的脸庞回答道:“大帅因何只问参军死因,不问我甲子营一十七名军卒的死因,他们一同罹难,难道参军一条命比十七条命值钱不成?”

张方平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云峥的脸上只有怒火和杀气,就是没有歉疚和害怕,这是何故?于是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重新问道:“那你告诉本官,参军和一十七名军卒因何死亡?”

云峥这才沉痛的回答道:“为了一千三百贯钱!”

张方平更加的疑惑了,甲子营哪里来的一千三百贯钱?这是一笔巨款啊,难道是云峥私人的钱财?这必须要问清楚,用自己的钱养朝廷的军队,不问对错,就是斩立决的罪名,必须问清楚钱财的来源。

不等他问,就听云峥怨毒地说道:“兄弟们没日没夜地干活捞石头,还不辞辛苦的将石头洗干净,就是为了能把这些石头卖给都水司,能得些钱粮,养活自己的家小。

结果很好,都水司的上官们体恤兄弟们一番辛劳,额外的花钱买下了这些石头,卖石头的钱足足有一千三百贯,比我们所有人预料的都多。”

张方平听到云峥说到这里,随着云峥的手向江边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两座石头墙望去,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这些石头的价值,得出了一个满意的答案,那就是买这些石头都水司是占了大便宜的,一千三百贯不多,既然是军队自己挣的钱,就不算是蓄养私军,想到这里,心情大为放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等着听云峥继续往下说。

“卑职和弟兄们在军营里煮了好多的羊肉,只要那些钱运回来,就分给大家,卑职和参军,以及军官分一半,剩下的全部分给弟兄们,参军甚至把所有人该得的钱财都算清楚了,只要钱财回来大家伙就开始吃肉分钱,好好地乐呵一下。

结果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于是参军就带着两个亲随骑着马去迎接他们,结果……”

云峥说到这里拿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眼睛迅速的就红了,还没等他说话,张方平就急急地问道:“钱财出了岔子?”

“正是,不到半个时辰,一匹马带着一个伤兵回到了军营,就说了一句赵三炮,然后就气绝身亡,卑职带着全营的将士全速赶到地方一看,钱财没了,十五名负责押运的兄弟,都死了,参军的一个亲随死在了池塘边上,那个烂泥塘上飘着参军的头巾,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下官有辱大宋威严,请防御使治罪!”

张方平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云峥说的整个事件非常的合理,不管是钱财的来源,亦或是分钱的办法,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满意的分钱方式,而且看到整个事件的人不止云峥一个,也不是少数几个人,而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别的张方平不知道,厢军对自己的钱看得有多重,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这件事情假不了,只要看一眼云峥身后那些咬牙切齿的军卒就明了一切了,如果不是山贼动的手而是云峥自己想要敛财,用不着自己出手,那些军卒就会将云峥撕成碎片。

才要说让众人节哀的话,张方平就看见云峥和所有的军卒全部单膝跪了下来,就听云峥又说:“大帅,这是甲子营自己的私事,还请大帅准许甲子营进剿赵三炮,如果不能将赵三炮碎尸万段,难泄心头之恨,归天的弟兄们也合不上眼!”

如果说前面云峥说的话让张方平心头最后的一点疑惑消失掉,那么云峥现在和所有兵卒的要求就让张方平有些感动了,这才是军人,这才是军人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