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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袍老僧道:“此间鬼怪到处害人,已非一日,你们不但庇护行凶恶鬼,竟还出手杀人,作恶多端,天理难容。”

水滟柔道:“大师你有所不知,此间的确是曾有尸鬼作祟,危害一方,但那些尸鬼,其实也是从外头来的。居住在此间的,乃是绿萝山鬼与药叉,他们也是被尸鬼所害,我们来到此间,助这些山鬼与药叉夺回土地,尸鬼之祸已经解除,你这徒弟却连此间缘由也没弄清,便出手伤生,你说我师姐作恶,你这徒弟,杀害这些无辜药叉,又何尝不是作恶?”

黄袍老僧道:“药叉同样也是鬼怪!我等为民除害,诛鬼杀妖,乃是天经地义。”

水滟柔道:“大师!你若有些见识,便该知道,药叉虽属夜叉鬼,但却是地夜叉。它们既不伤生,也不害人,而是自己种植药草,吸收药气而成鬼身,与啖血食肉的尸鬼等完全不同,这便如狮虎是动物,羊兔也是动物一般,怎可单纯以‘鬼怪’二字,便一概而论。”

黄袍老僧哼了一声:“仙神人鬼妖,万类有序……”

水滟柔不由得笑道:“大师,你是来自金刚门的吧?佛门之中,大约也只有金刚门,才会事到如今,还抱着仙神人鬼妖这般分级而不放,虽是入世修行,却又妄自尊大,不过是小乘法门罢了。”

黄袍老僧怒容乍现,金刚佛力冲天而起。

他哼声道:“你既将尸鬼比作狮虎,将药叉比作羊兔,难道在路上看到有人杀羊宰兔,便要庇护羊兔,反将人杀害不成?倒过来,若真的有人为救羊兔而杀人,送至官府,你觉得官府会如何判?让百姓来决断,你觉得百姓会如何断?尔等既是人,那以人理而论,宰羊杀兔之人,与救羊兔而杀人者,究竟谁当死,谁不当死?”

顾灵芊心中想着:“这老秃驴好生能说,被他这般一讲,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却哪里知道,佛门最重禅辩,即便是金刚门这种主修罗汉金身的小乘法门,也不例外。

水滟柔道:“然则人有善恶之分,鬼也各有其类,便如我这位四师妹,她本是人,死后修炼鬼仙之术,而成为鬼,既不曾为非作歹,也不曾伤害无辜,大师,佛门总说身体只是皮囊,平心而论,若是你的徒弟,人死而灯未灭,神魄犹在,既不伤人,也不害命,转修鬼仙之途,却有人仅仅因为他算作‘鬼类’而要除他,你又是否会庇护于他?同样的道理,你这徒弟要杀我师妹,我大师姐自然不能不管,那走到这一步,你又岂能因为她护妹心切,而将她认作有罪?”

黄袍老僧略一沉吟,再哼一声,背着断腿的青年,转身就走,边走边骂道:“叫你平日多练功,你总不听,才落到这般境地。”将身一纵,化作一道金光,跃空而起。

顾灵芊讶道:“我还以为这老秃驴说不过人,必然要动手,结果他就这般走了?”

水滟柔笑道:“他是佛门,又非魔道,即便心里再怎么不满,也还是要讲些道理的。其实金刚门虽然是小乘法门,但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对普通百姓,也的确是有极大功德,即便此番闹出事端,但说到底,在一开始,他们总也是为了尸鬼害人的事,方才前来伏鬼除恶,只是性子急了些,情况还未弄清,就先行开杀。”

眼看着那黄袍老僧离去,躲起来的药叉方才敢出来,将那死去的几名药叉的尸体搬入谷中,又有哭声传来。

水滟柔轻叹一声,虽然那老和尚在知晓他的确是无理由,找顾灵芊报徒弟断腿之仇后,也不多话,直接掉头就走,但这些无辜药叉,死了也就死了,对于他来说,既不在意,也不关心,于金刚门而言,说到底,死的只不过是几个鬼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