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日天气好,姐姐妹妹去逛园子,宝玉也是很想跟着去的。说不得有机会便能见着闻颐书的妹妹了。想哥哥如此妖娆,那妹妹的容貌岂能差了。谁想闻颐书传了一句话来,说是几个好久不聚,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块儿叫上玩乐。于是薛蟠,冯紫英几个便一块儿来了。
“明是你叫的人,偏来的最晚!”刚一进门,冯紫英就叫开了。
闻颐书忙道:“赔罪赔罪。”
其他人哪里这么饶过他,起哄了一番,闻颐书说要接着请客了才作罢。在座都是家中富裕的,平日花销皆是上等。可闻颐书说请便请,模样一点都不勉强。愈发叫人觉得此人背后不简单。特别是冯卫之流,愈发起了结交的意思来。
再说一旁的薛蟠,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人了。今儿一见,那内里的骨头又痒了起来。没说几句话,就往人身边凑。闻颐书察觉到他的意图,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躲了一下,笑着说:“我前些日子忙得紧,倒不知各位如何了,不如说一说?”
美人问话,哪敢怠慢的。薛蟠抢了话头来:“哪有什么热闹了,我也是忙得脚踢后脑勺,今儿也才歇一口气了。”
众人不解:“你家的生意不是有管事照看着,怎么忙着你了?”
薛蟠露出恼怒的表情,直道:“也不知吹了什么邪风。城外几个石料木材的庄头全都被捉了去,连铺子都封了。可宫里的东西不能断啊!那几个管事平日都是吃干饭的,稍微忙活一些,便两眼一抹黑。家里又没其他人了,少不得我自己去。”
与宫中买卖消息的庄头顺势暴丨露之后,被兵马司一统抓了起来。京城里的木材石料的生意随之放开。消息灵敏的商人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纷纷带着东西涌入京城。
“而且那宫里也不知……”薛蟠似乎是想咒骂一二句,但又怕惹祸,便含糊着,“变得挑剔的很,这个嫌弃不好,哪个也嫌弃不好。也是奇了,平日都到我们这儿买卖的。现在一听嫌贵嫌不好,便去别的地儿。你说这满京城的热闹,我们若是不跟着岂不被甩后头?可偏也赚不了几个子儿。”
闻颐书一听这话,心里便笑开了。
据说梁灼在被永嘉帝顺手指了捉虫的差事,因为办的好,就把宫殿修缮的活也一起交过去了。其实他哪里懂这些,不过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这里挑剔一下,那里嫌弃一下。然后就把莫名其妙地省下了一大把银子,还买到了好货。
这苦了平日里那些个糊弄的,想赚银子那便得拿出好东西来。恭王殿下祖传的那股抠缩劲儿在那摆着呢,容不得几个无名小卒再去糊弄了。
薛家这个皇商祖上还能威风一下,现在不过挂着名头吃老本。上头一严格,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可家业又不能坏在自己手里头,平日里点个卯是不行了。只能苦哈哈地蹲在铺子里,蹲得脸上肉都缩了一圈儿,累得半夜里觉都睡不好。
于是今天一问起来,便大吐苦水。他哪里晓得,叫他这么着苦的,面前这朝思暮想的美人儿也有一大份功劳呢。
第62章 章六十二
薛蟠这边一诉委屈, 话闸打开就停不下来了。这些个话听一二句也就够了, 哪还叫他一直说。于是便有人插嘴了。这人叫侯义,乃是一等子侯孝康之子。祖上乃是四王八公之中的修国公。平日里也与他们几个混得极好。
只听他说:“这京里一二年也不知怎么了, 自昭王殿下回京后,天日里闹事儿。这里捉个谁, 明天又查个什么案子,一点儿都不带消停。就为个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也能把人送边关里去。哼,竟也不嫌烦。”
侯义也不知道只是开开玩笑,还是真如此认为。显然此人是极厌烦当前的变化的。因为朝中大有清荡之势, 那股危险的气息飘起来, 平日里一些放肆玩意儿都不敢去沾惹。生怕就撸到了自己头上。出个门要被叮嘱七八遍谨言慎行, 谁都受不了。
汪蔚有些慌张地看了闻颐书一眼, 笑着说:“你又没犯什么事儿, 慌什么。”
侯义坐直了, 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你知道个什么, 这城里头有昭王的眼线呢!”
此话一出, 在座所有人都惊了。
却听侯义说:“开春以来总统不过这几件大事, 偏事事里头都有他昭王殿下的影子。你说没关联, 谁信!你们不妨回去问一问, 城外的那些个庄头是怎么被捉的!还有春闱舞弊的案子,听说是有人无意间在酒楼里发现了有人售卖考题,所以告发到昭王殿下那儿去的。这种话, 哼,谁信谁是傻子!”
侯家家中有人在兵马司任职,闲谈之时自然透露出一二分真相。到底为什么要查封这些庄头,自然是因为他们坑了皇家的钱呗。
这些案子里头来来回回的内幕,这些个公子哥大多知道一些。他们从一点点小事透露的信息之中,敏锐地察觉到了新旧的交替,那种要变天的感觉随时跟在他们的身后。所以有些敏锐的,甚至不需要家里的叮嘱,都谨言慎行不再如以往胡作非为。
但如侯义这般的,便是觉得一件接着一件改变的发生让他很憋屈,觉得麻烦,没有如以前那般畅快了。若他足够聪慧,就不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可他没有,依旧很直白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在侯义开口的时候,汪蔚就有点紧张了,竭力在替他遮掩。谁想这熊娃半点没领会自己的意思,还故作神秘地曝起了所谓的内丨幕消息。
汪蔚简直吓了个半死,再一看闻颐书那张天生似笑非笑的脸,便愈发紧张起来。汪蔚很想捂住侯义那张没遮拦的嘴,深怕他一个糊涂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这里大概也只有宝玉,薛蟠对他的话有兴趣,二人偏又是最会捧场的,少不得拉着侯义再说一二句。侯义见有人捧场就来了劲,大有继续瞎说的意思。
汪蔚忍无可忍,强拦住人的话头,说道:“你懂个什么。做这些事不难道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就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钱庄,不是祸害了许多人?一把端了岂不是更好!这是大功德呢!”
话已经提醒到如此地步,那个侯义还是没明白过来,露出知情人的嘴脸,哼哼道:“话虽如此,可也不是这么简单的。那银庄背后有人撑腰呢!你瞧着吧,没过多久就把人放出来了。”
一直听着不答话的闻颐书忽然在此时插嘴:“有人撑腰?这么大的案子竟不能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