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庄先生着实忍受不了的低声喝道。“你有点出息,上进一些行不行?你的师兄,不过比你大了三岁,如今人家已经两元及第,高中举人了。你竟然连字都没写全。”
“我师兄?”薛蟠一阵茫然,“我还有师兄吗,怎么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
“你师兄太过优秀,为师是怕伤了你的自尊才不在你跟前提起。你也要争气一些才是。不指着你三元及第,好歹把字认全了,传出去也算不辱了我的名头。”庄先生几乎含泪的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你愈发大了,总归不能让人说我庄游竟然还有个认不全字的关门弟子才好。”
“哦!”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依旧挂念着之前的问题。“师傅,我那个师兄是……”
“你那个师兄姓林,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的旁支。”庄先生没好气儿的瞥了薛蟠一眼,道:“虽然年纪尚小,又家中贫寒。可着实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薛蟠心中闪过一抹极其怪异的违和感。刚想要开口详问,就听庄先生说道:“行了,你也别问你这个师兄了。有机会自是要让你们相见的。将来也好叫他照拂与你。当务之急,你好好认着你的大字就是。别和人见了面,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才叫丢人。”
薛蟠闻言,无谓的耸了耸肩膀。也就不再多问了。
于是庄先生吩咐两人收拾书本,三人一起出了书房准备到瑞荣堂去。迎面召见躲在游廊上冻得瑟瑟发抖的甄宝玉,地上还遗落三两章宣纸,上面记录的俱都是庄先生适才所讲的内容,大家不由一愣。
薛蟠率先不能接受的嚷嚷开了。“宝玉你这是干嘛,你要听先生讲学进去听就是了,躲在这儿干嘛?大冷的天儿回头你再冻着,叫我爹怎么和你家老爷交代啊?”
甄宝玉闻言,心中一阵的苦笑。自是晓得以薛蟠的常识,不可能明白这种文人的风骨和固执,当时庄先生摆明了不想收他这个学生。若再是胡搅蛮缠下去,岂不凭生怨气,更不会待见他了。
只是没经得人家允许就偷听别人的讲学,还被人抓个正着,甄宝玉也不由得羞得面红耳赤。心中暗暗责怪自己,都是因为天冷手不太好使的缘故,收拾得慢了一些,才叫人抓个原形毕露。
庄先生看在眼中,意味深长的看了甄宝玉一眼,俯身将地上的宣纸拾起,细细看了一遍。开口问道:“以你的家世地位,自然用不着这等苦学,你又何必这番作为。”
甄宝玉一脸正色的道:“男儿立世,自然要撑得起门户,光耀门楣才是。而不是靠着家世浑噩过活。我性格鲁钝,又没有蟠儿的经济手段,想要鼎立门户,为父分忧,唯有仕途一道。我知道先生看不起我的资质和往日所为,可是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如今痛改前非,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庄先生听了甄宝玉一袭话,面目沉静的打量甄宝玉半晌,方才说道:“以你的资质,我原本是不会收为门墙之中的。只是见你和蟠儿情分非同一般,又着实改了前非,肯苦学上进。孔子有云有教无类,庄某虽非圣人,但人非草木,我也就给你这个机会。”
甄宝玉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鞠躬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你先别忙着高兴。”庄游挥了挥手,道:“我现在不会收你为弟子,只是允许你和蟠儿一起上课。你若是同意,从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我的书房来听课。不许迟到,不许早退。若有一天坚持不了,你也就不必来了。”
甄宝玉连忙拍着胸脯说道:“先生放心,我绝对不会耽搁的。”
“还有,你既然跟着我学习,那我必然会从严要求。往后布置的课业自然也不是蟠儿这种清闲的临字而已。你底子浅薄,必然课业繁重。但如若有三次没有完成课业,你也不必来了。”庄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先生放心,我绝不会落下的,”甄宝玉一脸正色,诅咒发誓的说道。
“恩!”庄先生见状,点了点头,道:“把你适才抄写的笔记和之前的文章留下来,你们先去吧!”
待接过甄宝玉慌忙递过来的文稿之后,挥手让薛蟠众人先行离开,自己则不知何故返回了书房。
路上,薛蟠不可思议的捅了捅甄宝玉,悄声说道:“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玩儿的,你还当真了不成?”
“我昨儿和你说得明明白白,从今日起,我自是要努力进取的。你也要帮我才是。”甄宝玉悄声回道。
“真是自讨苦吃。”薛蟠摇了摇头,“你别看先生对我好像很和蔼的,其实他为人严厉的很,还很凶的。而且先生一看就是认真了的模样,你会很辛苦的。你坚持的下来?”
甄宝玉闻言,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狠狠的道:“坚持的下来要坚持,坚持不下来也要坚持。现在辛苦一些,总好过……梦里成真。”
薛蟠见状,只得叹息一声,拍了拍甄宝玉的肩膀说道:“你我的交情,我自然是全力帮你的。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尽管开口就是。只要与我们薛家无碍,我定然是全力以赴的。”
甄宝玉闻言,感激的看向薛蟠,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所以也就不差多帮一些。”薛蟠顺理成章的接口。语毕,两人相视一笑。
第23章 龙四爷曲中求直
且说这日,薛之章再三思虑之后,还是字斟句酌的写了一道折子,将龙四爷随着小儿归家直至三人合伙做生意的事情林林总总交代一番。并且主动提议将薛家所拥有的干股分了十之五六并选了个好听的名头捐给内库,献给圣上。然后又一一附上了转让契约,这才用密奏的形式发往京中。
一应琐事和盘托出之后,薛之章算是暂缓了心神。开始着手操办起养殖珍珠并茶园子两项生意来。着人去南方买地买湖自不需提。前些日子去了海外的商队也反转回来,带了三五个据说是很通格物的传教士回来,金发蓝眼,长的与中原人大相径庭。好在略通几句官话,支支吾吾,比手画脚的也能明白双方的意思。待得知他们着实知道那强化玻璃的方子后,薛之章不由分说的将人送到了城郊正在修葺的度假村中严加看管起来。而薛蟠也每日都会往城外去,和那几个传教士基里哇啦的,也不知鼓捣出什么东西来。
甄宝玉则是每日卯时准时到了薛家。由于频繁出入,自觉打扰了薛府上上下下的生活,倒也不好意思让薛府每每开了大门,自动选了角门进入。如此几日,薛之章看在眼中着实不像,主动提议在薛家大宅给甄宝玉收拾出一套院子来,以方便学业。甄家众人自是感激不尽,欢欣鼓舞的为宝玉收整了行装送上门来。在海棠阁对面的碧莲轩住下。每日除了听庄先生讲解诗文之外,就是在院子里勤学苦读。他年幼时荒诞不羁,十分荒废。好在天性聪颖,又性格坚韧,渐渐倒也显出了几分灵气来。庄先生又特地按照他的进度布置课业,不过月余,竟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惊艳。庄先生看在眼中,教授的愈发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