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徒臻点头承认。

薛蟠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家会传言秦可卿是忠义亲王的——”

徒臻瞪了薛蟠一眼,开口斥道:“不过是无稽传言,只有那些没脑子的百姓才会相信——秦可卿出生的时候大哥不过七八岁年纪,即便是天赋异禀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来。”

薛蟠这才想起,秦可卿今年左不过二十一二岁,可他听说被圈禁的忠义亲王年不过而立——果然有些对不上号。

徒臻继续说道:“这位遗腹女身为西平王世子唯一的后人,自然身份贵重。可西平王府因为叛逆作乱一事早成了过眼云烟,这位遗腹女的身份也就无法暴露。不过圣上念着西平王世子平叛有功的情分,自是着人好好照料这位孤女。先是交给太子府的总管事凌云抚养。这位管事乃是太子的奶兄弟,为人忠诚果敢,和西平王世子也有旧交。况且又是父皇的嘱咐,自然欣然应诺。后来太子受奸人蛊惑,骄奢淫逸,逾矩犯制,父皇怜惜太子孤儿弱质,又是他亲手抚养,自然怜悯之情更深。兼思虑前朝安稳,便随意挑选了一个替罪羊为太子顶罪。凌云一家身份特殊,自然因此获罪这位遗腹女便辗转认在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名下,取名为秦可卿。这秦业和宁国府有些交情,后来便将秦可卿送到了宁国府做儿媳,也就是现在你认识的小蓉大奶奶了。”

薛蟠听到这里,对于秦可卿身世的来龙去脉总算清楚了。当即开口说道:“西平王世子的身份尴尬,虽然他当年平叛有功是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的。但他平叛的方式自然也让世人毁誉参半。因此关于他的事情大家都讳莫如深。可上皇为人亲厚念旧,虽然世子已经离世,但香火情一直未断。朝中重臣自然也对秦可卿关注许多……与其说是看在西平王世子的情分,不如说是为了巴结上皇。当初忠廉亲王和忠睿亲王两个关注秦可卿的病情,也是为了吸引上皇的注意?”

徒臻摇头笑道:“也不尽然。后来者借助此事吸引父皇的注意也是有的。可对于之前的老人,恐怕真是念在西平王世子的情分吧。”

薛蟠挑眉问道:“怎么说?”

徒臻看了薛蟠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低声说道:“我出生的晚,并没有见过西平王世子。不过听朝中一些老人说过,宁国府的媳妇子虽然容貌娇美,性格温柔。但绝世风姿与才情不及其父十分之一。即便过了二十几年,每每提起还是唏嘘不已。由此可见,西平王世子的风采盛盛,叫人慕名至今啊!”

薛蟠抬头,看着徒臻用一张堂皇大气的面容说起这种私密之事,耳边听着那八卦兮兮又兴奋非常的语气,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阵违和。暗暗感叹道:谁说男人不伏羲,只不过是之前没有伏羲的机会罢了。真要是议论起来,这广度,这深度,三姑六婆也要退避三舍啊!

徒臻这厢聊的兴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薛蟠的浮想联翩,魂游天际。继续冠冕堂皇的指点道:“太子大哥说他五六岁的时候开始进学,最初的启蒙师傅便是这位西平王世子。虽然相聚时间不过一载,每每回忆起来,便是摇头叹息。还说坊间朝中传言的最受父皇宠爱的词人上官容止,也不过是有了世子殿下两三分的气度。即便如此,惊才艳艳就已受万人敬仰。真不知世子本人,究竟风华绝代到何种境地啊!”

薛蟠从不知道徒臻说话也能用得上咏叹调。听了一会儿后,心中突然一阵腻歪,觉得无甚意思起来。于是便落落寡欢的插口问道:“圣上不是说这事儿和我们薛家也有关系吗,什么关系?”

徒臻收口,打量着薛蟠的神色突然一笑,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蟠儿不爱听朕自然就不说了。至于忠信侯和西平王世子的关系——这两人自然都是父皇身边的侍读,关系也很好。听说最后世子的骸骨还是忠信侯收殓的。且朝中还有传言,之所以平叛过后,东广王的家眷大多数被斩首而西平王的家眷却获得恩准流放边疆,除了西平王世子本身的功劳外,还有忠信侯毅然将自己的功劳抵押上去,保住了西平王府大多数女眷性命的缘故。”

薛蟠眼睛一瞪,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三角恋?”

徒臻瞪了他一眼,施施然说道:“关于忠信侯的事情朝中向来讳莫如深,真相究竟如何,恐怕除了忠信侯自己之外,也无人知晓了。”

薛蟠听到这里,突然问道:“既然都是上皇的秘辛,圣上又是如何知晓的?”

徒臻傲然一笑,开口说道:“你以为朕身边的血滴子和粘杆处是干什么用的?”

薛蟠脸色一黑,差点忍不住的吐槽道:“擦,大雍朝的狗仔队啊!”

两人说话间,陡然听见外头戴权传报道:“启奏陛下,兵部尚书赵明义求见——”

一句话未尽,薛蟠惊悚的看到徒臻周身八卦而荡漾的气质陡然一变,霎时间冠冕堂皇起来。忍住吐血的冲动,薛蟠下地跪拜道:“微臣告退。”

徒臻面目肃然的挥了挥手,缓缓踱步到龙案后面端坐。薛蟠起身告退,和兵部尚书擦肩而过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着龙质凤章器宇轩昂的徒臻,叹息一阵,摇头不语。

直等到出了宫门之后,薛蟠才恍然想起他今日进宫是为了给秦可卿请太医诊脉的,顺便还得向皇后提提贾家元春的事情。这么一通八卦下来,他竟然将两件正事儿都给忘了。

薛蟠脸色一黑,痛心疾首的叹道:“怪道世人都说清谈误国,古人诚不我欺。”

没过两日,便是宁国府大老爷贾敬的笀辰。自觉薛、贾两家关系莫逆,宁国府自然提前了好几日下的拜帖。于是这日一早,薛家上下便打点好了妆容乘车过去。

到了宁国府的时候,发现果然是宾客纷纷,门庭若市。四王八公和朝中亲近的官员们几乎都到齐了。负责接待的贾蓉上前热络寒暄,闲话几句后便将薛之章送往前厅,至于薛夫人和薛蟠则让进了园子里。

到了园子之后,发现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和宝玉也都到了。见到薛氏母子,立刻笑着寒暄上来。

大家彼此让了座,就听尤氏笑道:“老太太是老祖宗,我父亲又是侄儿,这样日子原不该请她老人家过来的。只不过是觉得这天气正凉爽,满园子的菊花又开的正盛,想请老祖宗过来热闹一番罢了。谁知老祖宗竟不肯赏脸的。”

凤姐儿闻言,忙笑道:“老祖宗昨日可不是说了要来。岂料晚间瞧见宝兄弟吃桃自己也馋了,偷偷的吃了两个。五更天的时候便犯起夜来,折腾到今日早上才觉得好了一些。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容易疲乏。也就不过来了。却说有好吃的要拣几样,要炖的烂烂的才好。”

贾珍立刻接口说道:“我说老祖宗最爱热闹,今日不来,必有缘故,既这么说,便是了。”

一旁王夫人漫不经心的笑说道:“老太太向来爱热闹,她不来,自是有缘故的。宝丫头奉旨待嫁,她不来,也是有缘故的。可这林姑娘怎么也不来?要说这大老爷可是她正经儿的长辈呢!”

此言一出,贾珍的脸色霎时间有些尴尬起来。今日贾敬笀宴,不光是林黛玉这个晚辈,林如海和林墨之两个都没有来。

气氛一时间凝滞的有些尴尬,还是薛蟠开口解释道:“林伯父前几日被圣上派去江南办事,没能赶回来。至于墨汁儿,在年后不久便去了天津卫和南安郡王操办水师一事,没有圣上的旨意也不好私自离开。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只不过咱们家向来不爱问前朝的事儿,忘记罢了。不过那林妹妹一介女流,家中没有男丁相带,怎好自行离府,走亲会客的。”

薛夫人也连忙接口道:“都是我的疏忽,离府的时候派人接她一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