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于是在今年皇帝的生辰宴上,南王世子便成了上至天子、下至群臣的关注焦点了。

但是当人们终于见到了南王世子之时,却只剩下了一种心情,那就是——失望。

太失望了,这么个脸色蜡黄、形容枯槁,看起来比皇帝还要老上的十岁的人就是南王世子么?看来他果然是身有痼疾,众人只能从南王世子的眉眼间依稀看出他和皇帝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的,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只是大家都不禁在心底感慨了一番:这皇室的一众嫡系血脉竟已凋零至此了。

当然,皇帝对于这样的南王世子其实是很满意的,因为皇帝有心要过继南王世子的儿子,就不得不多提防一些,但当他见到了南王世子,这些提防就都变成了兄长的友善关怀了——对于没有威胁的人,皇帝是不会吝啬于表现一些“兄友弟恭”的。

因为此时宴席即将开始,皇帝便下令众太医准备得当,好在宴席结束之后去为南王世子诊治一二。

南王父子俩自然是颤颤巍巍地谢主隆恩了。事实上这也就是之前南王世子为何不敢进京的缘由,倘若他那与皇帝相似了九分的真正容貌被发现了,那南王世子必然只有死路一条。易容固然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只要太医们一把脉,他照样会露馅——因为南王世子并不是武林高手,寻常易容难以将他的容貌改变太多,只能稍稍修饰,除了装病别无他法。可装病的话他又做不到阻血逆筋、变换脉象,南王府更不可能买通所有的太医,所以只要南王世子上京了,暴露就是迟早的事。

因此或许真是天命所定,南王世子这辈子只能上京一次,即为篡位而来,也就不存在暴露不暴露的问题了。

在众人纷纷送礼恭贺了皇帝生辰之后,终于各自落座,也到了开宴的良辰。皇帝的生辰晚宴怎么可能会不丰富多彩呢?众臣当然知道皇帝喜欢“与民同乐”,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场上的气氛便热闹了起来,有醇厚的美酒、有珍馐佳肴、还有有不同风情的各色美人,在这样的光景里,自然少不了载歌载舞。

当先出场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人儿,她们唱的是寓意吉祥的歌,跳的是欢快喜庆的舞。不过在场诸人没几个会用心去看这表演,他们或是阿谀奉承、蓄意讨好,或是默默无言、径自想东想西,抑或是趁机与旁座之人低声交谈、结交权贵——更遑论南王父子那一桌了,他们虽是在含笑应对着各路人马的敬酒和搭话,但他们的手心里其实早已紧张得捏出了汗来。

毕竟造反篡位这种事,一辈子那也只能经历一次,是无法事先排练的,非成即死。

南王父子就这么恍恍惚惚地,不知熬过了几个节目,才听得内侍总管尖利的声音远远传来——南王府公孙氏献艺……

场上嗡嗡絮絮的声音好似突然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掐断了,统统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高台之上,因为那里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

“恭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清越的声音就仿佛清泉一般沁入了所有人的心肝脾肺,将这酒席上的糜糜之气一扫而空。

溶溶月下,高台之上,这女子身着七彩霓裳,耀眼夺目,却是媚而不妖、艳而不俗,只会让人觉得——仿佛只有她,才能真正穿出这七彩霓裳的绚烂之美。

便连见惯了美人的皇帝也顿觉眼前一亮,他忽而灵光闪现,慢声长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至此,皇帝却是话语一转,笑问:“你亦复姓公孙,所献之艺又名剑舞,此中可有关联?”

美人微微一笑,恍如百花齐放,摄人心神,只见她薄唇轻启,淡笑道:“昔年献艺者正是先祖,公孙剑舞代代相传,只向明君舞,不为昏君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