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皇上,臣冤枉,臣但有所疑,依职上奏,一片忠心,求皇上明鉴!”贾雨村呯呯的嗑头,不大工夫,金砖上便染了红色,贾雨村头上一大块青紫血块。

皇帝一拍龙椅扶手上飞雕的龙头,冷声喝道,“依职上奏!说得好!难道你的职责便是污蔑国之忠良!你的忠心就是给朕的忠良之后妄加大不敬之罪么?贾雨村,你当朕是聋子瞎子,看不明白还是听不明白!你好大的胆子!”

人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飘杵,皇帝一声断喝,底下马上悄无声息,全都清一色的低着脑瓜子默哀,贾雨村高大健壮的身躯摇摇欲坠,脸上血色全无,林谨玉倒是安了心,看来正戏到了。

皇帝怒问,“李诚吴忧,你们两个是审得什么狗屁官司,拿来糊弄朕!林如海任上亏空,为何甄惟存初初上任时不说,偏这时才说!你们的脑子就不会略动一动吗?这事儿,连这么个娃娃也能觉察出有异,你们就敢给朕报上来!给你们吃国家俸禄,不是叫你们天天闲嗑牙混日子的!”又拎两个倒霉蛋儿出来,皇上歇了口气,接着骂,“你们是怎么审案怎么办差?朕要你们这种无德无才的东西有何用?下一趟江南三五个月,你们就给朕拿来这些破烂玩艺儿!你们真有脸回来!”

两人齐唰唰跪下叩头,“微臣无能,万岁息怒,微臣有罪!”这话根本不用想便说出口。

皇帝听到这等没啥内容的空话,更是气上加了三分火,握起御案上的描金五彩小盖盅便兜头砸了下来,呯的一声碎瓷四溅,这回得了,满朝文武一块儿跪下了,齐声求皇帝息怒。

皇帝猛然自龙椅起身,绕过御案,步阶而下。林谨玉贾雨村因要回话,跪得比较靠前,此时能看到皇帝脚上描金绣龙的明黄色朝靴以及一角衣袍,皇帝冷声道,“朕还不知道你们么!一个个的就想着欺瞒蒙骗朕!朕的江南盐课,短短两年亏空出上百万纹银,你们一个刑部尚书一个工部尚书,堂堂一品大员,就给朕查了些陈谷子烂芝麻回来!真真好笑,欠款所指竟是已故林如海,朕明白你们想什么,破锅抹烂泥,林如海已经故去,再怎么也不能从坟里蹦出来一辨清白,你们是真有本事啊,拿着人家孤儿姐弟抵债!里通外合的蒙骗于朕,可有将朕放在眼里!都给朕站起来回话!李诚吴忧,你们去江南是游山玩水还是为朕办差!”

吴忧再次跪答,“是臣等愚昧,竟未料到此处。此案既有疑点,还须从头审理,请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

李诚附议,皇帝冷笑,“尔等自认愚昧,朕哪还敢再用你们!”

两人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忙道,“万岁,臣自知有罪,办差不利,求万岁容臣以功相赎,有万岁指点,臣醍醐灌顶,此案疑点甚多,臣定当重新审过,以证林大人清名,万死也要追查出欠银去向。否则,臣愿提头来见,以性命相报万岁知遇之恩!”

皇帝冷冷的走回龙椅,坐下,默然,一言不发,阴沉若水。朝中谁敢捋龙须啊,都识相的不敢轻言。皇帝望着林谨玉低着头跪的笔直的身子,温声道,“林谨玉起来吧。朕知道你父亲是冤枉的,你小小年纪殊为不易,即知上进考取功名,又能爱护手足,林如海得此佳儿,也当九泉含笑。你放心,朕岂能容小人胡说污陷忠良,定还你父清白。”

“万岁圣明。”林谨玉嗑了个头,站起来,转身就要站回尾巴尖儿上去,皇帝道,“且在前头站着吧,朕问你,这个贾雨村如此污蔑你父亲,你恨他不恨?”

靠,这叫问得什么话!林谨玉骂了一肚子娘,面儿上恭敬万分的答道,“回万岁,孔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以何报德?臣学圣人之言,效圣人行事,以直报怨。”

皇帝觉得有些意思,脸色稍缓,再问,“如何报法?”

林谨玉皱眉,想了想才说,“既然贾大人言词刻薄参奏家父,认为臣父贪墨,臣想着,不若请贾大人一道审理盐课一案,介时臣父清明自知,贾大人也能识己之过,明己之非。俗话讲,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贾大人知我父是何等清明,也可以正身养德。”林谨玉为啥这么说呢?皇帝这个问法,他能怎么答?可见皇帝还没想彻底发落贾雨村的意思。贾雨村参奏由两个尚书审理结果而来,皇上处理贾雨村,那两个尚书咋办呢?点他而问,已有保全之意。甄家是何等豪族世家,寻常人也不想插手这种案子,两个尚书都活稀泥了,他将贾雨村拉进去,怕他也难活着出来。

林谨玉这话一出,稍明白些的大臣都想,这林家小子可真够坏的,吴忧这种刺头都不想去审,他将贾雨村给推进去,看来时飞这回怕飞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