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间,贾琏从外头回来一径去了贾母那里。屋子里贾赦夫妻贾政夫妻都在了。王夫人见他进来,一叠声地问道:“如何?那卫家的孩子可应了?”
贾琏摇头,“不中用的。卫若兰人年轻,话却说得明白。这宫闱里头的事情,哪里就能够随便打听了?”
贾母阴沉着脸不说话,满屋子里贾赦等都不敢言语。宝玉站在贾母身后,想着大姐姐一个人在宫里被禁足,连家里人的面儿都不能够见,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凄凉,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屋子里气氛越发地沉闷,过了半晌,贾母下了决心一般,道:“都把心放进肚子里去。鸳鸯,收拾好了我的衣裳,明儿一早,我往宫里递牌子,给太后娘娘去请安!”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只能如此了。
当年贾代善是“八公”中唯一一个没有降级袭爵的。他一生谨慎,曾与兄长贾代化一起在如今的上皇登基之初立下大功。因此,宁荣后人虽然不济,太上皇那里倒也还能念着上一辈的君臣之情照拂着些。
贾母的请按帖子递了进去,太后命人传了。
贾母入得太后所的寿安宫,大礼参拜了。太后命人赐了坐,笑道:“如今你也上了岁数,请安什么的只叫小辈儿的来便是了。哀家知道你们这份儿心意也就是了。何苦再来自己跑这一遭?”
贾母颤巍巍起身,复又拜了下去,泣道:“原也不敢来扰娘娘,只是老奴昨日得知,贤德妃娘娘因御前失仪禁足,心内实在惶恐!贤德妃娘娘自幼在老奴身边长大,若有言行失当,自然是老奴之过。老奴因此寝食难安,唯有到太后娘娘跟前请罪,还望娘娘降罪,罚老奴教养失当之责……”说着,跪伏在地,失声痛哭。
太后在宫里浮沉几十年,贾母的心思倒也不难猜。不过是听说孙女被禁足了,想来是找不到门路打听,故而跑到这里来做姿态。这么想着虽是有些个不悦,只是看贾母跪在那里,老态龙钟,头上虽是戴了诰命的凤冠,然却遮不住满头的如银白发。
叹了口气,瞧着这一大把年纪还为了子孙们跪着哭求的贾母,太后也心软了。命人扶了贾母起来,自己端着今年才进上的新茶喝了一口,道:“往日里我瞧着,你那孙女倒也还好。想来许就是一时冲撞了皇上,过几日自然就好了。这宫里住着的,谁没个禁足的?你也太过于小心了。你孙女进宫都多少年了?哪里还要你来请罪呢?”
贾母拭了眼泪,强笑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老奴这心里,不能不自责些。”
太后笑道:“你过于心重了。”
正说话间,皇帝下了朝过来给母亲请安。太后便指着贾母道:“这是贤德妃的祖母,原荣国公贾代善之妻。听说贤德妃御前失仪,特来请罪的。”
司徒峻看都没看贾母,坐在太后下首笑道:“儿子那日也是一时生气,才下了旨。”
“既是这样,若是贾妃并无大过,叫她们祖孙两个见见,皇上看如何?”太后笑问。
“母后做主便是。”司徒峻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