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武是个忠厚的汉子,当年带着妻儿老小,和三家兄弟,拖着二十多口人,逃难到蓝田与长安的中间地带,
几十口子,连着两顿都没吃过一粒米,韩武作为大兄,责无旁贷,豁出去脸面,求救骑马路过的老县男,给那几个孩子赏口饭吃,自己愿意卖身为奴……
老县男,走南闯北,只扫过几眼,就看出来韩武的性格,
也不废话,拿出干粮先叫几个孩子分了,就带着一群人回了府里,一路详细盘问,觉得韩武一家人不坏,就收留了下来。
如今韩家四兄弟,都在蓝田上了户籍,又分了田地,虽说还是穷的叮当响,却再也不用担心,会饿死一人了。
尤其是韩武,还有闺女一直在府里当差,月例银钱,孩子不舍得花一个,全拿回来家里贴补。
韩武只准女人动用一半,剩下的要全给闺女做嫁妆。
今日一回来,正高兴间就瞅见闺女的右手,绑的像个粽子,
疑心大起,待闺女说是长安城的恶霸欺负的,一脸的青筋凸起,一句话不说,就问闺女到底是哪家,非要去活劈了那些欺压闺女的恶霸。
迎香心里暖和,眼中含泪,到底是自己的阿耶。
哭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自己扎死的那一个,也是郎君顶的缸,进去大牢住了整整十天,又赔了两车的银钱才算了事儿。
韩武听说,闺女也扎死一个,心里舒坦了许多,又听见郎君把那些打闺女的人全部弄废,心里更加舒服,微笑着说道;
咱们李家庄的人出去,从来不惹是非,更不会欺压良善之辈,但是谁敢欺负到头上,也绝对不会怕他。
当年阿耶我,就随着老县男,去宰了那,打死王寡妇的富户一家。
如今这小郎君,随了老县男的硬气,还在少年就有如此血性,真好男儿一个。
跟着这样的人家,就是吃糠咽菜,这心里头也是美的。
郎君为了你顶的缸,你以后可要记住在心里,要好生伺候,
若是敢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来,阿耶虽然老实,可也是个能狠下心的。”
“阿耶放心,儿不会忘记,更不会做那些给韩家抹黑的事来。”
韩武欣慰,亲昵的拍拍闺女的肩膀。
“你这人,不说几句好听的,刚一回来,就尽是声严厉色。
不哭了啊,郎君都给你报仇了的,来阿娘给你擦擦眼泪,以后好好歇歇,歇息好了,再去府里伺候就是,别……”
听母亲说着说着就卡住了,迎香疑惑的问;
“阿娘,可是我哭花了妆?”
阿娘?
“哦没有,没有,你这银钗……”
“阿娘,这是郎君赏赐我们八个贴身伺候的,每人一个呢,阿娘你看看,这可是上等银饼打出来的……
“阿娘瞅瞅……”
小心接了过去,迎香的母亲,还掂了掂分量;“当家的,你看这得几两?”
“怕不得五两多了吧”
韩武小心的掂量一下,又递过去迎香手里。
迎香母亲小心的问了一句;
“迎香,你这得花不少银钱吧?”
提起这个银钗,迎香立马开心的不行;
“可不是嘛,阿娘,你可是不知道,那长安城的世面好大,这银钗都卖到快七贯呢?真真的心疼死儿了。
当时,我都不敢接过来,还是林家姐姐塞我手里的。”
韩武老实,觉得老县男给他上了户籍,分了田地,已经是天上的生活了,哪见过价值七贯的东西?激动的直抓头。
迎香的母亲说话,和容娘的母亲惊人的相似;
“咱们这穷人家的门户,你就这般天天顶着七贯到处跑?”
“阿娘,我可不舍得,我就是戴几天,美一下,就要交给阿耶保管的。”
“我的儿,你从小就是个省心的,也是有福命的。
那年到处都是兵荒马乱,咱们韩家举族逃难,来了蓝田,
你饿了两顿都不吭声,见了老县男就叫伯父安好,可把老县男给高兴的合不拢嘴。
也该是你的造化,你三位叔父家都有长女,当时也和你站在一起,比你也没小一两岁,偏偏老县男,就只惦记着你一个。
等后来你稍微大一些了,又把你接去了府里,从此开始,你就成了韩家,
吃的最好,穿的最好,又住着县男爵府,还有银钱月例可拿,一直享福了这些年。
咱们李家的五个庄子,像你这般,能去府里享福的,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迎香的母亲,仿佛又回到了艰难的岁月里,那不知下一刻生死如何的年代,这农村女人,将闺女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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