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陪着孙策走南闯北时,最怕的就是忽然碰见他堂表兄弟,舅父叔伯什么的,总是灌到自己七荤八素方才下桌。
今日家宴倒好,这一大群平日里如老鼠躲猫般的人物,竟一下子都凑齐了。
有时周瑜也曾暗暗的想,自己跟了孙策这么多年,连脾气性格到军略方向,早都磨的与他两相交融了,怎的这酒量就愣是一点儿不见长。
在无数次不甘加挫败以后,他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理由。
他周瑜酒量如此,就是为了给一直为自己挡酒的孙伯符一个表现机会的。
而今日,这个人变成了孙瑜。
已经记不清孙策走后,有多少次大捷后的冷冷清清,是一个人瘫在车上摸回家的。
蓦地觉得有些温暖。同时,对那人的愧疚之心也就更如野草般疯长起来了。
于是,周瑜下定决心暂时忘掉这个人甫一见面的轻佻与不正常,好好的与他夜半挑烛,闲话“叙旧”。
歌罢舞歇,回得府来,快要月上三更了。
自己已经是浑身酸痛疲累不堪,看那人却还是神清气爽,兴致满满的样子,活活将来自己家当成了赏景游历。
周府的布置,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和数载之前没有两样。
“公瑾……你好歹也是个开国勋臣吧……怎么府邸这么破败阿?”周瑜回头看看走在自己后面的孙瑜,果然皱着眉头,一脸鄙夷不解的神色。
“伯符走后便没动了。”周瑜背对着他,负手长长一叹——“他以前有事没事总往我这儿跑。”
“此处是他家旧宅,我怕变动了,他万一哪天回来,就不习惯了。”
身后的叨咕霎时止了。
周瑜自哂。怕是那人接不上话了吧。自己也是,好好的,对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说这些做什么……莫非真的老了?……还是……的确太像了。
其实如果他此时回头,就会看到,那人之所以没说话,只是为了——
擦去眼角忽然流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