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懒懒地摆手轰他走,“别管我。”
“谁管你。”江澄嘁道:“你不来,蓝忘机也不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俩约好了,故意落金子轩面子。”
魏无羡忽地出声道:“蓝湛也没去?”
江澄:“是啊。不过他蓝家人也不能喝酒,去庆功宴又不爱说话,去了也没什么意思,要我我也不去。”
魏无羡:“嗯。”
江澄:“真不去?我走了啊。”
魏无羡:“走吧,替我多喝点。”
“想喝就自己滚过去喝。”江澄嘀咕了一声:“什么毛病,睡那么高……”
魏无羡躺在树枝上,盯着当空的月色,又长又缓地叹了口气。
今日一来琅邪就因战事紧急,直接上了前线支援。谁想到竟然在一片混乱之下将自己一直没有告诉蓝忘机的事情,暴露得彻彻底底。
魏无羡大抵也是射日之征这一年多被蓝忘机惯坏了,虽然口头上还是那么爱撩拨他,有时候开些嘴上没把门的玩笑,但是心里总是有点莫名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
“没关系,蓝湛不会生你气的。”
所以他迟迟没有跟蓝忘机说自己灵力尽失,剖丹给了方才喊他去庆功宴的那个混小子,又擅自将毒全数吸到自己身上慢慢消化的事情。
他总觉得,如果一旦跟蓝忘机说这些,目前维持的平和表象就会被打破。至于蓝忘机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怪人,又会不会因为自己比他想象中要邪魔歪道,而不得不远离自己……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
魏无羡原是想要今夜鼓起勇气跟他提一下这些事情,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大不了从长计议。毕竟他自己心里有鬼,不敢给人承诺,可一直吊着人家也不是个事儿。
……但这下好了,都不需要了。
蓝忘机是真的生气了。
魏无羡无声地抹了把脸,心道:怨不得谁,自作自受罢了。
他连去庆功宴的勇气都没有,就是怕撞见蓝忘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分到的行军帐是按照家族来安排的,蓝忘机的帐篷跟他隔了很远的距离,这样也好,省得不小心会碰到他……
魏无羡缓慢地撑起身体,听着骨节在“碦啦”地作响,胃部痉挛抽痛。
他面无表情地抹了把额头的汗,忍着几个时辰前就从五脏六腑处传来的剧痛感,轻吸一口气,呼吸都在发烫。
这个毛病早就有了,一旦在战场上用力过多,回去之后就会承受着如同鞭笞每一寸皮肉的疼痛。如同被人刺穿了,用无数根针戳他的伤口,痛得他指节都抬不起来。似乎喜欢爬屋顶怕树枝睡觉的这个毛病,也是从乱葬岗出来以后养成的。越是冷的地方,越是可以缓解疼痛感,冷风吹着他的脑子,艰难地维持着清醒不至于昏死过去。
而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懒得告诉任何人。关心他的人会徒添担心,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的人,知道了更是可以利用他的弱点暗杀他。
——越是疼痛,越是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还活着。
25
魏无羡艰难地从树枝上翻下来,心道实在不行把自己拍晕算了,省得自己思来想去,满脑子都是蓝忘机到底有多生自己的气,或者是蓝湛以后会不会都不理他了。
那么有教养的一个人,却连半句话都不想跟自己说,还挥开自己的手,可想而知……
魏无羡头痛欲裂地扶着帐篷边,几乎是爬着上了被褥,涔涔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让他不耐烦地随意挣了两下,将汗湿的外衣和长裤都丢到了床下,自己裹着单薄的里衣滚进了被子里。
他现在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疼痛,稍微碰到粗糙点的布料都会难受得发抖,可是这边物资也紧缺,他把自己好一点的被褥都拿给了江厌离,说着男人随意点都没有关系。
结果现在粗麻布的被褥将他裹成一团,一边冷到发抖,一边汗湿到难受,浑身上下都是冰凉彻骨的阴寒之感。耳旁伴着嘈杂的声响,只有他能听见寂静的风里冤魂恶鬼的惨叫声。每一声都如同刺在他的耳鼓处,让他头痛得神魂几乎都要被抽离出来。
魏无羡实在是太痛了,痛得神志不清。其他人都有灵力压制战后的喧嚣杀意,他只能依靠神志进行压制,甚至都无法进行自我修复,就像一个残破的行尸走肉,面上看着完整英俊,内里从肺腑都被鬼气侵蚀。只能依靠着意志一点点将其分离出去。
他无声地抠紧了地面,手指指节泛白扭曲,足趾紧紧地压着被褥,痉挛且抽痛,他缩成一团,额间的冷汗控制不住地往下流,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湿漉漉的眼睫贴着眼睑,连一丝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