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道:“阿羡还在夷陵吗?他有没有说什么?他——”
但是大概也知小纸人说不出其他的话,再多细问也没有用。
须臾,勉强平复了激动的心情,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拿起了桌上的杏花手链,江厌离抿唇微微一笑,“……谢谢你。”
“杏花的味道,很像当时在琅邪的枝头芬芳。”江厌离摩挲着珠串,似是有些怀念地感叹道:“现在大家都长大了。”
虽是战时过得苦,物资不足,又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大家还是在一起的,每日都能听到魏无羡和江澄打打闹闹,或是嬉笑着叫她“师姐”,跑过来找她讨要汤喝。
指节摩挲到了靠近内里的一个珠串,她的指节一顿,低头借着烛光细细地看了下。
其中一颗珠子没有雕花的面上,刻着一盏精致的小灯笼。
虽是极小的雕刻,却格外精巧,就连灯盏上的暗纹都被雕得格外精致。
江厌离忽然觉得这个灯笼眼熟至极。
九瓣莲的纹路被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迎风盛开了,靠近花蕊的地方点着一只小蝴蝶,挑着灯笼的竹枝剔透莹润,像是有人从另一端稳稳地提着这个灯笼,让它照亮了眼前的路。
江厌离愣怔地出声道:“难道是……”
——是她当时亲手做的灯笼,这只蝴蝶是她当时亲手画上去的,因为年幼的江澄不小心在她的九瓣莲上撞翻了墨,她便又添了几笔,化作一只停歇在花蕊上的蝶。
她曾经连夜提着这盏灯,匆匆忙忙地出去找当时刚入莲花坞,因为江澄气言要放狗咬他而害怕得半夜跑出了莲花坞的魏无羡。
她一边找一边唤魏无羡的名字,找了很久很久。
然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他。
当时的魏无羡害怕极了,嚷着有狗不敢下去,她劝了好一会儿,将灯笼放在树下,伸出手在树下接着,生怕他不小心摔了。
可惜最终还是摔了。甚至还在回去的路上捡到了摔进了坑里,磕破了头的江澄。
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江厌离不记得那段路有多长了,只记得走了很久很久。
两个弟弟,一个被她抱着,一个被她背着。走一步停一步,一脚深一脚浅,过了许久,才回到了莲花坞里。
当时灯笼有被她好好地收着,然而纸糊的东西毕竟不宜保存,过了没多久,就烂了。人对于初次做的东西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江厌离虽是嘴上没说,但是看到灯笼被她埋在了土里,还是有些惆怅的。
之后,魏无羡倒是执着于这个灯笼很久,还按照原样给她做了好几个,连原先随便画的蝴蝶,都被他原样描摹了上去,然后迈着圆圆的小腿,献宝一样地将灯笼送给她。
江厌离只是失笑着摸摸他的头,道:“阿羡不要做啦,这个灯笼不好看。等师姐以后做更好的,再给阿羡做一个。”
她原以为魏无羡只是喜欢这个灯笼而已,便许诺会再给他做一个。
但是现在想起,忽然反应过来,魏无羡只是不希望她难过。
这个弟弟总是嘻嘻哈哈,但不知是不是年幼时期流浪的经历,却心底最为敏感柔软,永远能注意到身边的人不高兴或是难过生气。
就连江澄稍微闹脾气,都会被魏无羡抢过去勾着肩膀半开玩笑地道:“别跟我憋着,有事就说。”
——很多人以为魏无羡想要很多东西,但其实他想要的东西都很简单且平常。
而且非常容易知足。
年幼的时候被一片瓜就哄着抱到了莲花坞,也只是想要不受极寒交迫的侵扰,长大了以后,看似随心所欲,却还是时时刻刻在意着喜欢的家人、朋友、以及爱人,是不是高兴且平安。
儿时的一个灯笼就足以让他记很久,让他想起曾经摔得很痛时,被人背在身后,看着烛光在眼前映开,宛如铺上了玉白色的毯子,缓慢却又坚定地拨开了眼前的黑暗。
“谢谢,我很喜欢。”江厌离微微笑了起来,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粉白色的珠串衬着纤细的手腕,看起来格外合适。
原是紧张地将手藏在身后,搓着两只袖子观察她喜不喜欢的小纸人,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