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宇在左边坐下,并且拿出了遮挡板。中文课上因为要准备skit所以不得不跟他面对面,而这次的工程数学2的课上只需要自己听讲就可以了,尚宇对智慧的忠告坚信不疑。但他也没想着光靠一个挡板来解决问题,他预想了好几种张宰英搞小动作场景。比如假装不小心把挡板推倒,不停地敲桌子,发出奇怪的声音等等,都能干扰到尚宇。
奇怪的是,这次怎么等似乎都没见到宰英妨碍的迹象。尚宇在担心着挡板后面的宰英到底打什么算盘的时候,6分钟过去了。
最后还是经不住好奇心的考验把挡板稍微放下了一点点,尚宇看到了头趴在桌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的宰英。尚宇终于搞清楚了今天一直感觉到的违和感的来源。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再穿红色羽绒服也不戴眼镜,而是张宰英看起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就是变成了上次尚宇都没看出来是同一个人的意大利餐厅服务生的那个样子。
之前一直戴着的一边耳朵三个的耳饰今天也不见了,发型也搞不清楚哪里也变了,看起来比平时更直了一点。再加上闭上了眼镜显得很温和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是之前那个曾经对尚宇干坏事的那个人。
「到底这小子是什么啊?」
尚宇觉得不舒服又混乱。不能用一种类型定义的存在太难了。尚宇之前用过“小混混、垃圾、人间败类”这些此来定义他,而眼前这副模样,似乎用“品行端正的,清爽的,成熟的”这些词来形容会更贴切。这些称呼就跟不同的数据类型一样互相不兼容。
有一点尚宇还是明白的,跟宰英善变的外表不一样,他的内在里的的确确是败坏的人性。自己专业是视觉设计却跑来上工程数学这个就是证据。他就是为了通过妨碍尚宇上课来破坏他的学业所以才坐在了现在这个位子,即使现在闭着眼睛也是实现目标的一部分。
尚宇紧握着自动铅笔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课堂上。就在他偷看宰英有什么小动作的期间,上课进度已经到了下一章了。已经是第二次上「工程数学2」了,尚宇却出奇地什么都没学到。除了周三上的「大众文化理论「课之外,其他课也都差不多这样。即使两周过后宰英消失了,尚宇可以通过书和网络来学习赶上进度,但教授们总是在课堂上不知不觉透露考试的知识点的。不可能一点危害也没有。
如此看来,此刻宰英睡着的时间就是尚宇的机会。尚宇费力地打起精神并理解教授的意思。然而奇怪的是,过不了几分钟尚宇的注意力还是会转移到身旁那位呼呼大睡的宰英身上。
「你就算一动不动都是在妨碍我。好大的本事。」
尚宇拼命不让自己往右边看,理性和冲动激烈搏斗了一分钟之后又把头转了过去。
宰英还在他那错误的位子上安安静静地睡觉,尚宇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复杂到一句话根本说不清,但也讨厌这种情绪。想起了撕掉这副正常人面具的宰英做过的那些恶贯满盈的事情,尚宇方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腾腾燃起的怒火。
俗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记仇了?谁给张宰英的勇气?所有条件都有了之后尚宇当然也可以复仇。只不过那个疯子不配,尚宇想不出来他有什么值得自己花心思花力气报复的价值。
「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尚宇从笔筒里拿出了一只签字笔。打开笔盖的那瞬间有种利刃出鞘的悲壮感,他拿着笔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宰英。
湿润的笔尖靠近宰英的额头时又停在了半空中。尚宇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虽说没有必要像画家画得那样好,但对于美术天赋为0的自卑感击碎了他的果敢。初二的美术课上因为交了一张白纸而被老师训话、高三美术能力评价得到了全校二等的成绩,这些记忆依稀可见。
尚宇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哪怕只在脸上点一个点也要搞点事。但要找个合适的地方也不简单。尚宇的视线在宰英脸上的角角落落搜索着。平坦的额头上散落着棕黑色的发梢,浓密的眉毛曲线下是对于男生来说过长的睫毛,在眼部皮肤上投下了阴影。眉间凹陷的地方是直挺的鼻根。再往下是微微张开的嘴唇。
「管他哪里了,只要画上去就行!」
尚宇自己提醒自己,握紧了手上的签字笔。尚宇自打娘胎以来就没干过这种事,因为是牺牲了自己的上课时间手情不自禁有点颤抖,用力握住笔然后果断地下笔。稍稍有点迟疑的笔尖最终落到了宰英的额头上,那一瞬间却因为突然睁开的那双眼睛,笔不受控制地往下划了一条线。
这种事情应该是做过的人才能做的啊。宰英要是躲过了他的涂鸦倒没事,平日里从来没吃过亏的尚宇这会就像干了坏事的孩子一样被吓了一大跳。
宰英只是睁大了眼睛。尚宇尴尬地把签字笔收进笔筒里,然后头埋进书里。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扑通直跳。
接下来的时间里已经意识不到是怎么过去的了。尚宇就跟石头似的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回过神来已经下课,同学们全都离开了教室。
有些气恼,是因为做了宰英之前做过的事却出了差错。尚宇无法相信自己干坏事的水平居然比不上对方。
“尚宇呀。”
突然一个激灵。万一宰英生气了尚宇虽然有话要说,但往别人脸上乱画这个事实在有欠妥当。
“尚宇呀,哥叫你呢。”
“……哎。”
“你向我报仇了?”
尚宇一下子抬起头来。宰英在对他笑,鼻子上沾了一条黑线。
“咿呀,有种扫地机器人烤了面包的感觉呢。”
宰英别说生气了,反而还觉得很有趣地摸着他头上的帽子这么说。尚宇这次也破天荒地没有因为他随随便便就碰自己而反抗。
“一起吃饭吧。今天哥请你。”
“……我只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