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投向了小小的床，越过了那张父母收拾过的干净的薄被子来到了床下的黑色空间。少年的床底是他的秘密。宰英知道尚宇应该不会在床下藏着色情图片（少年时代也会看些色情图片，但比起收藏实物，他更喜欢备份数字版），但出于好奇心而蹲下了身子看向床底。

床底下是塑料收纳箱，拿出来看，里面全是小玩具。陀螺、迷你车、PET瓶制火箭、机器人、救护车模型、蛇棍、积木、弹珠、画片、纪念币……另一只箱子里是五颜六色的乐高，还有一只箱子里，过期的科学杂志被绳子捆在一起堆积成山。

这块空间里，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尚宇从来不会丢弃这些珍爱的东西，无一不用心珍藏。即使所有的都破败不堪，他也会郑重地保存起来。

「我每次来这里都会有家的感觉。」

宰英小时候搬过好几次家，用过的东西全都扔掉了。家对于他来说只有现在跟尚宇一起住的公寓。四海为家的游牧民也会向往安定的生活吧。身在这个塑造了现在的尚宇的、熠熠生辉的过去空间中，宰英不禁感慨万千。

「你的世界，你的起源，将你带到我身边的所有一切。」

宰英站在这间尚宇从小长大的房间里，沉浸在这个充满好奇心的少年的世界里，端详、触碰着每一样东西。10年前它们存在这里，10年后也会一直留存，宰英对它们生起了嫉妒。宰英想象着，尚宇始终如一地爱着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同时又在幻想着，如果他是这些尚宇会永远爱着的事物中的一个那该有多好。这样，长久的岁月过去，他也会像那些科学书一样永远地保留着尚宇的痕迹。

宰英整理好床下的东西，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找到了尚宇的毕业相册。他在床边躺下，一页页翻过那些陌生的面孔，等待着尚宇的出现。

秋尚宇小学时的样子如预想中一般无趣。短发的少年面无表情，皮肤雪白身材消瘦，却给人不好欺负的印象。初中时也差不多，除了一些成长的痕迹之外跟小学一模一样。

“高中的时候就认识的话，是绝不会熟起来的。”

宰英看着尚宇高中的集体照自言自语着。他是从不会失去年纪第一宝座的学霸，而自己是一困在学校就难受的叛逆少年。这样的他们居然能走到一起，简直是一种奇迹。

万一宰英没能走美术特长生，成绩一塌糊涂的他是不可能考得上韩国大学的；万一那门该死的教养课没有被推到最后一个学期上，他与尚宇根本不可能有交集；万一最后一个学期，他主动做PPT、积极参与小组作业，尚宇永远不会记住张宰英这个名字；万一韩淑英没有把「蔬菜侠」交给宰英，宰英可能连那个坑爹组长就是「疯子」这件事都不知道。

宰英用力握紧了相册，太多的巧合重叠在了一起，才让尚宇来到宰英身边。如果没能见到他，那自己会变得怎样呢？

宰英还挣扎在这不寒而栗的想象中，这时门突然被打开。刚看到走进来的那个男人，宰英一下子从床上起身。回过神来，尚宇已被自己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你哭了？”

“没有，眼睛里进东西了。”

“这房间没人住，灰尘很多吧？”

宰英低声笑起来，摩梭着尚宇的背部和后脑勺。他心里满满的是对这个男人的爱，他一度以为爱已经到了顶点，不可能再上升，看来只是个错觉。他越来越爱尚宇，今天也比前一天更爱。

“尚宇呀。”

“怎么了。”

“你有多喜欢我？”

“……”

宰英松开怀抱，托起尚宇的下巴。只不过四目相对了一会儿，那双纯真的瞳孔里便萦绕起了热气。谁说他是扫地机人来着，世界上哪有这么深情的机器人呢？宰英笑着催促他。

“快点说。”

“……不能用量来衡量。”

“比挖掘机还喜欢，对吧？”

“早就超过了。”

「听到了吗，废铁！」

宰英对着那只掉漆的玩具宣告胜利。

“哥。”

“嗯？”

“来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