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明亮得晃眼的冰天雪地,慕容锐钺长长吐了口气,道:"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慕容炽焰默默听着。
"就让程平继续和他耗耗,看看还能挖出什么。如果面临生死抉择,他仍然无法抖出什么东西,那就真是没说假话了。"慕容锐钺最后作了决定。其实他对上古遗书的译文根本不着紧,即使没有那两本书,大燕国内,目前也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慕容炽焰听得清楚,扯住皇兄衣袖责道:"皇兄莫不是要杀了他?"
"你从哪句话听出我有此意?"慕容锐钺敲敲幺弟的脑门道,"只是给他个考验而已。人要是面临绝境,绝大多数还是会说真话的。"
"绝境?看来你还真要他去死。"
"多半不会真死的吧。"慕容锐钺高深莫测地笑了,"说真的,那孩子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唧唧唧唧?若是证明了他的确无知,而又能活下来,为兄也乐意把他收在身边暖床。"
说罢,慕容锐钺仰天大笑,甩袖而去。留下慕容炽焰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泪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锐钺话虽这么说,却并非真如此打算。
说实在话,他其实是挺厌恶黄翎羽那一类型的人,肮脏、腥臭、狼狈、在人为的摧毁下变得污糟不堪。这样的人,会引起他嗜血的欲望,想要更加残忍地粉碎,将之从眼前清除。
而且,刚才的他是如此拼命地求饶,那种卑鄙的丑恶样子,涕泪交流的羞人模样,全都让慕容锐钺打从心底看不起。
但是他不在乎,这个卑微污浊的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斑点,就如慕容泊涯和白衣教,和那些西戗族人一样,只要他看不顺眼,他可以让这些人全部都变成蒸发在人间的水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但是他是慕容锐钺,他是大燕皇帝的长子,他不会将自己的喜恶暴露于人前,他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他永远会平凡普通地站在人群中,在猎物不注意的时候,用自己的利牙和锐爪撕裂他们。
面对又开始颤抖抽泣的黄翎羽,程平陡然升起了无力感。果然是,再坚强的意志,也熬不过不知道尽头的苦刑吗?
这段时间,程平对他施与的不单是肉体上的刑罚,也包括精神上的煎熬。当他受刑的时间长了,或是痛得狠了,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反应,大小排泄尽皆失禁。他满面羞耻和痛苦地排泄出秽物的那一刻,总是遭到刑室守卫们的高声嘲笑。面对最极端的困境,连做人的尊严都不再保有,这个在东平城还能吃好睡香的人,终于也低头求饶了。
程平原以为,在他生命中的第二十八年,在他将自己的师父亲手凌虐致死的第十年上,终于出现一个人,会用谐谑一般的反应,将他在这世上的生存手段嘲讽得体无完肤。
他甚至为这一刻的到来而紧张不已,又兴奋不已,仿佛等待着最终一战的死士,明知道破灭就在眼前,仍然紧绷了全身的肌肉,摩拳擦掌地迎接。他甚至感受到了,当年师父被他下手动刑时,也许怀抱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为自己被摧毁而兴奋,为自己的破灭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