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制皂之法,罗用上回来长安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了,但他也提醒阿枝,以他们三人目前在长安城的处境,还是不要做什么太打眼的事情为好,尤其是这种小买卖,若是传出话去,乔俊林和侯蔺还会被他们的那些同窗同僚耻笑。
阿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这时候的上流社会最是讲究清贵,出身微薄在很多人眼里就好比先天不足,小买卖人在他们眼中更是卑微低贱的。
正是因为如此,阿枝现在每日里做出的肥皂,宁愿以较低的价钱卖与左邻右舍,也不肯自己拿到街上去零卖。他们的那些左邻右舍得了这价廉物美的肥皂,除了自家用的以及拿去送人的,多数都转卖给了亲朋好友,就算不挣钱财,挣些人情也是好的。
侯蔺和乔俊林舅甥二人得空的时候也会帮忙制皂,阿枝知道他二人压力很大,也不怎么肯让他们帮忙。
侯蔺就不说了,乔俊林今年才十六岁,每日里除了读书练武应酬,偶尔给她帮忙,然后就是吃饭睡觉,日复一日,未曾见他有过松懈的时候。
近来与乔俊林走得挺近的杜惜也这样说他:“你每日这般,何曾有过闲适的时候?”
“要闲适何用?”乔俊林这时候正用调羹挑了一些磨碎的茶叶末往陶壶里放。
唐初这时候的茶,还不是后世的清茶,而是一种加了许多食材煮出来的饮品,又名酪浆。
这烹茶之道,也是几乎所有读书人的必修课,不过杜惜本人也是不精此道,这一日说是让乔俊林过来跟他学烹茶,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向外人做出来他与乔俊林走得很近的样子罢了,既然已经答应罗用要带带这个乔俊林,他自然也不会食言。
“整日只知埋头赶路,大好的风景都被你错过了,岂不无趣。”杜惜斜倚在塌上,懒洋洋道。
“整日只知道看景,直到日薄西山,才发现自己拢共才走了没有半里地,岂不蠢极。”乔俊林勾了勾嘴角,微微笑道。
少年人过分端正的容貌,过分笔挺的背脊,还有那因为过分的坚定而显得太过锋利的目光,无一不透露出他骨子里的那份倔强,甚至偏执。
“走得太快会没朋友。”杜惜依旧笑眯眯的,好像并不会因为乔俊林过分的认真和犀利便失去了趣味。
“……”乔俊林这一次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眸轻轻笑了一下。
不能与他同行的朋友,要来何用。
杜惜也只是撇撇嘴,好像对于乔俊林的论调很是不以为然,他也根本不把这个毛头小子当盘菜。
然而等到乔俊林走了以后,这家伙却拎着一把剑到院子里练起武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时候的杜七郎并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他确实已经感觉到了这样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