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便去,磨蹭什么。”没想到他阿耶竟然如此说道。
“阿耶?”少年人很是吃惊,他阿耶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将来成了匠人吗?
“那县令又不曾说过要把那些在作坊里做工的都改成匠人户籍,你着慌什么,想去便去,瞅着风向不对你便回来。”这老汉倒是看得很开。
“这罗县令自然是个好的,只是将来若是换了别个来当县令,强要将我的户籍换成工籍可如何是好?”少年郎见自家阿耶今日这般好说话,于是便把自己心中的苦恼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那你不会跑。”老汉对自家傻儿子说道:“那长城才多高,你个大小伙子,莫非还怕翻不过去?”
“……”少年人惊呆了,他阿耶竟然叫他翻长城!
“下回若是来个不好的,多少人都得跑,到时候你也跟着跑了便是,横竖又不止你一人,怕甚。”老汉又道。
“若是官府要牵连父兄家人,可怎的是好?”少年人还是担心。
“那不能。”老汉手里头利落地编着箩筐,口中言道:“官府若要那般行事,那我们便也跟着跑,到时候你看这常乐县中还能剩下几户人家。”
寻常只要不是太恶的官员,对待地方百姓应也不能那般刻薄,若是果真来个那般恶的,不管是农籍也罢工籍也罢,那日子都不好过。
这些时日以来,就在他家门外不远处,那两条木轨道上,每日里都有许多马车来来去去,那些马车在那轨道之上,竟然能跑得那般稳那般快,若不是亲眼得见,他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事。
他这小儿子想去城里学艺,这是好事,原本他这几日也有思量,想叫他去常乐县城学个手艺,挣些钱财,将来也出去见见世面,即便哪一日他们这地方枯了水,他还能去别处寻个活路,不像他们这些人,一辈子生在这儿长在这儿,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便活不成了。
“你且安心去吧,将来若是有了能耐,莫要忘了你那些阿兄阿姊,若是遇着什么不好,你便只管跑,跑去那关外放羊也能活人,我也不盼你能日日都在跟前孝顺,逢年过节与我捎些羊肉便好……”
两日后的这一个清晨,这名少年郎吃过了嫂嫂们为他煮的一碗馎饦,揣上几个烙饼,接过阿娘给他收拾的一个包袱,这便与几名同村一起,往那常乐县城而去。
村正家的长子赶着牛车送他们进城,村民们一路送着他们出了村口,这回同去的人不少,有年岁稍长些的,也有年少的,村正家的小儿子也去。
村正一家算是他们村里的大户,然而在他们这种边陲之地的荒野小村之中,即便是村里最好的人家,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是担着村正之名,却并无多少俸禄,前些年他们村正得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拖了好几年,生生把家里给掏空了,待那钱帛粮食都花完了,他便不肯叫家里人请大夫也不吃药了,田产他是说什么也不肯卖的,就这么拖着,不曾想近几年渐渐又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