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凛的手轻抖了一下，终于放松了些许，哲世铿松了口气，根本没有发现身侧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再度变得危险的暗色。

“竟然与魔成为挚友，圣人，你怎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这是背叛仙界！”没想到哲世铿承认地如此干脆，不过转念一想他就算不承认也没有办法遮掩，仙帝在心中冷笑，表面上则痛心疾首地喝斥，“魔族违逆天道，圣人岂可与他们为伍！我等为了维护天道，理应伏诛魔族！”

仙帝字字铿锵，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哲世铿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仙魔征战不休，可谓势不两立，仙界最重的罪行，便是勾结魔族。一时间，众仙群情激奋，哲世铿略一扫视，只见不仅仙帝一派的仙人们义愤填膺，就是追随着他的那些仙人也大多露出不苟同的神色，尚乾与婳坤眼中更是忧虑极深。

在这一刻，哲世铿到不由自主跑神地想起了西方的罗密欧与茱莉亚，东方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被世俗偏见扼杀的爱情神马的，可当真是此时此刻的最佳写照。只不过，哲世铿显然没有这两个故事主角们那牺牲生命维护自己爱情的觉悟和以生命作为代价控诉这世俗偏见的伟大，这一堆仙啊魔的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谁想阻挠他谈恋爱，他就弄死他全家！哲世铿最讨厌的就是这类腻腻歪歪地相爱又不能爱了，他是纯爷们，最爱的就是用拳头说话，如果不能和轩辕凛一起留在仙界，那就跟着轩辕凛走，早晚也能有一天再次杀上仙界，将这帮让他憋屈的家伙杀的人仰马翻！

胸中喷涌着豪情，哲世铿不由得身体轻颤。感受到他颤抖的轩辕凛显然追不上此时此刻哲世铿的火星思路，很正常地误认为他是在愤怒或者害怕，心中一痛，动作温柔地将哲世铿带进了怀里，搂住，暗红色的眼眸直视着威严的仙帝，涌动着凛然的杀机，“什么背叛不背叛，师兄从来都不是仙界之人，只不过是被你们这帮宵小之辈强行掳来仙界的，我与师兄是否在一起，与你们何干。”

“哦？你竟然不知道他便是创世圣人？”仙帝眸中精光一闪。

“创世圣人……”轩辕凛垂眸看向怀中的哲世铿。

“没错。”打断轩辕凛的话，哲世铿傲然一笑，“就算我是创世圣人，轩辕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错误之处。”

“什么？！”仙帝心中一凛，不由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创造万物，在我之前，无仙，无魔，无天地四界之分，是我创造了天道，创造了仙界。非为我隶属于仙界，而是仙界本就隶属于我。”哲世铿在现实世界里一直奉行的是低调行事闷声发大财的准则，究其原因自然是他没有张狂的本钱。不过，现在他有了，他是舍我其谁天地独一份的创世圣人，身后还有一位准主角轩辕凛撑腰，而这帮不长眼的家伙竟然还胆敢挑战他权威，哲世铿当即就决定要将这一阵子在仙界憋的闷气一吐为快，他才不怕跟这帮家伙扯破脸呢！

“我本非仙人，而仅因我沉睡之地为仙界的虚天殿，便将我划归为仙人一派，我并没有反驳，只是因为照顾你们上万年的传统，且身为仙抑或身为魔，我都并不在意。而你们竟然胆敢转而斥责我背叛仙界，真真是可笑至极！”一甩袖袍，哲世铿冷笑，“既然将我划归为仙界之人，那么仙界便理应维护天道，而非以天道为借口驱除异己。我创造四界，四界皆有其存在意义，皆是符合天道准则的，仙界凭何斥责魔界违逆天道理当被诛杀？！我沉睡上万年，理应不再理会世事，逍遥自在，但是却不意味着我便能忍受某些人以天道正统自称却行自私利己之事！”

信口雌黄，善于扯大道理，大概是不少写手们的优势，哲世铿为了在关键时刻毫无顾忌地装逼，费了不少功夫查阅虚天殿各种记载古久事迹的典籍，为的就是论据充分，论点犀利。这一次，他下的功夫当真没有白费，一番话砸下来，其效果简直堪称毁天灭地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直说得以仙帝为首的诸多仙人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仙界自傲的本钱便是他们为天道正统，四界统帅，就像是某国以世界警察自一般名正言顺地插手其他各国内务。然而，创造了天道的创世圣人却当着他们的面直言不讳他们本是四界中普通的一员，说他们所做之事并非是合了天道正理，而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滥用职权，这是从根基上给了他们重重的一击，让他们千万年间的信念在措手不及间轰然倒塌。

如果说这一番话的人是别人，那么仙人们肯定嗤之以鼻满不在乎，但是现在说话的人却是地位超然的创世圣人，就算沉睡上万年，威信也已然存在的创世圣人！

创世圣人创造天道，创世圣人即是天道，而天道，则是所有仙人所崇敬又忌惮的存在——“违逆天道”这四个字，绝对是任何仙人都不想要沾染的，而此时此刻，却从能够代表天道的创世圣人口中说出，这对他们而言不吝是一项重大打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仙帝，他自从打谱与创世圣人争权之时便做好了被天道摒弃的心理准备，创世圣人的一番指责，他也早就心中有数，如果现在仅仅是他与创世圣人两人，那么他说不定可以嘲笑一下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道，但是知道天道在众仙心中是何地位的他此时此刻可是坚决不敢这样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

但是，如果不否定天道，创世圣人的话确实无论怎样都无法反驳，仙帝感觉自己甚是苦逼，他多么想学着魔尊那般嚣张地仰天大笑，说句什么“天道是什么鬼东西？！老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与天道何干！”，但是一向跟魔尊走的是相反路线，并一直以藐视天道为借口打压魔族的他可实在是说不出口。

一时间，诸人静默，仙帝憋红了脸也憋不出反驳之词，仙界众人更是风中凌乱地陷入了自我否定之中惊疑不定，魔族之人也不由得被震慑，听多了仙界人强调自己为天道正统，突然听到重量级的相反意见，他们在幸灾乐祸的同时都有点感觉这个世界真玄幻……

——突然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了！压力太大hold不住啊！

看着在场众人脸色各异，喷得爽了的哲世铿终于心满意足了。心念微动，血牙驮着溯玥杜涵，与龟龟一同越众而出，来到他的身侧——早在跟仙帝对上之时，他便以心念告知血牙赶快收拾收拾他们应该跑路了——看到一切就绪，哲世铿凛然一笑，扔下最后一枚重磅炸弹，“仙界已然腐朽，这天地，应当改头换面了。”

言罢，不再理会其余人，哲世铿反手握住轩辕凛的手，潇洒转身，准备来上个完美的谢幕，却不料尚乾与婳坤突然开口唤道，“主上！”

与两人相处地久了，虽然并未贴心，但是对于两人一直以来的照顾，哲世铿还是无法忽视的。那声呼唤中所包含的复杂感情，哲世铿实在不能充耳不闻，不得不停下脚步，侧头看向他们。

尚乾与婳坤的确是一心追随着创世圣人的，但是仙界在他们心中同样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仙帝给他扣了个勾结魔界的大帽子、妄图拆散他和轩辕凛惹得哲世铿炸了毛，他一点都不介意按照他们二人之前规划的路径，率领手下仙人掀翻仙帝搞个仙界内乱。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轩辕凛突然出现了。

哲世铿想跟轩辕凛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主角大树底下好乘凉，而是从内心深处，他已经将自己与轩辕凛视为一体。哲世铿不知这是不是爱情，但是一旦身边没有了轩辕凛，他就浑身都不自在。如果仙界与轩辕凛只能二选一的话，那么哲世铿的选择永远都是轩辕凛。

“你们真正要追随的，是属于四界的创世圣人，还是仅属于仙界的创世圣人，想清楚吧。”迎着婳坤与尚乾的目光，哲世铿放柔了面色，轻叹一声，“如何是后者，那么便好好留在仙界，如果是前者，我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尚乾与婳坤并未回答，大概是他们一时竟然也得不出结论。哲世铿没有等待，说完后便径自拉着轩辕凛走了。进逼仙界的魔族跟在两人身后，同样也瞬时间褪去，却再没有一位仙人有心情提出要阻止。

“……哥哥……”婳坤的声音微小，带着难以言语的脆弱与茫然——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是创世圣人的定魂珠破碎之时。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创世圣人吧。”尚乾苦笑。

一直好脾气地随着他们揉捏，就算是被违逆也只是表面上不满一下，却并不会真正地惩罚他们，也许就像是他刚刚所说的那样，他并不愿跟他们过多计较，宛若看着小孩子恶作剧的成年人，带着包容与放纵。但是一旦踩到了底线，孩童们便不得不承受成年人的教育与责骂，无法反驳，无法反抗。

创世圣人一直在对他们妥协，对他们宽容，而他们却不满足地总是想要得寸进尺——于是，他们便被抛弃了，被抛弃的干脆而彻底。现在，大概是轮到他们承认错误，进而挽回宠爱的时候了吧？

——不得不说，没有读心术的世界是美好的，大家可以就某件事情脑补出自己可以接受论点，而不会因为事实真相而风中凌乱。

——距离产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