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放并不多做客套,倒了杯酒给对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丁森有何动静?”
那人压低声音,谨慎作答:“他想让人送胡玉珍去美国,看样子很急。”
崔放身体向前凑了凑,略显急切:“胡玉珍身上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是否真和我阿炎之死有关?”
“大放哥,这……”如此机密的事情,他这种身份怎么会知道,不免面露惭愧之色。
崔放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理解地点点头:“明白,明白。还有件事,丁森手下人的血型资料,哪里能搞到?我指那些有身手的。”
“这东西嘛……我想想……”对方翻起眼皮思考着,“噢,对了,罗老二的医院里说不定会有。这些人也要定期验身,再加上些小伤小痛的,他那边都留有记录。”
崔放一愣:“罗老二?他那里有……他那里有……”神色由惊讶转为了狐疑,若有所思。很快,收敛心绪,将一份金枪鱼腩递到对方面前,“记得你最爱吃这个,今天的貌似很新鲜。辛苦了兄弟,虽然谈钱很俗气,但是你为我担着这么大风险,总要有些回报,算是一点小意思吧,我会让人存进你的户头。”
对方刚塞了片鱼生在嘴巴里,闻言赶紧推辞:“大放哥,你这样做,也太小瞧我了。当年一起坐牢的时候,你没少照顾我,兄弟都记在心里,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咔嚓……咔嚓咔嚓……
指针逆向飞速转动,再次停在了样样满月酒之后的晚上。
同样的深沉夜色,同样的白亮月光。僻静街巷里某处宅邸,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滑入院墙掩映之中。后门开启一米宽,将来人小心引入,又四周观察了一下动静,这才依原样关好。
客人被领进内室的隐秘小书房,坐在里面迎候的,是罗家的医生二叔。
罗二叔见了来人,赶忙起身让座,亲自斟茶:“路上可顺利?”
来人点点头:“二哥放心,今日我放假,要回外岛看望姨婆,理由很正当,他不会怀疑的。”
“上次开会之后,关于遗嘱的事,丁森有没有再说过什么?”罗二叔斟酌着细细问道。
来人细细回忆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询问过伯格律师近期的工作安排。看样子,有想要见面的打算。”
罗二叔皱起眉头,重重放下了手中杯子:“对那个雷霆,他是什么态度?”
“谁?雷霆?也没什么特别的,略有些欣赏罢了。”对方显然没在意这个小角色,“二哥,有件事你要留神,最近胡玉珍的事情,丁爷有些怀疑……”
罗二叔不明所以:“胡玉珍?她怎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一脸迷惑,真假难辨。
“哦?呵呵,没什么,桃色纠纷。不过奉劝二哥,近期尽量避嫌,能离开里岛则最好。”来人点到为止。
又提供了些丁爷方面的情报,那人起身告辞。罗二叔随行相送,一路亲切地揽着肩背,耐心说道:“阿玉的病你不要操心,我说过会帮你想办法,就一定守信用。美国那边刚刚研制出一种新药,听说很有效,我正在托朋友帮你搞,相信很快到手……”
咔嚓……咔嚓咔嚓……
时间抽回到几个月前,东三条大道的那场会议刚刚结束,几家欢喜几家愁。
一个全身黑衣戴眼镜的男子来到多伦道酒廊,独坐窗口静心品尝着红酒。而后端着酒杯站在墙边,在舒缓的乐声中,细细观赏着软木板上铺天盖地的留言与照片。不知何时,壁上出现了一张外国少女高比胜利手势的大头照,清晰自然。
侍者来回忙碌,并未留心他的举动,只无意间听见他一通电话,“喂,罗先生,关于您说的贵宾邀请卡……噢,好的,我明白了……”
挂上电话,黑衣人找到老板,说想订购一瓶波尔多红酒。还说,这本是朋友早先要他帮忙订的,谁知俗务繁忙,不当心给忘了,因此请求将下订日期改为几个月之前,以免朋友生气。
左右是赚钱的买卖,老板又怎么会介意这些。不日,一张贵宾邀请卡寄至崔家,言明“酒已到货”。
咔嚓咔嚓咔嚓……
指针恢复了正常方向,眼花缭乱地穿梭时空,停滞在那个电闪雷鸣的恐怖雨夜。
胡玉珍死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她死于自杀——貌似完美的自杀。
本土歌手胡玉珍,先是在电台录制了一场有关情伤的节目,其间更是深情朗诵了一首悲惨的小诗。
之后她回到家,将房间精心收拾过,遗书用电脑打出,定时发送给了一名女性友人。所有的现金、存折和珠宝都整理到一处,标明留给父母。
喝下杯放有安眠药的养颜茶,有条不紊卸去妆容,带着纤尘不染的洁净面庞躺进注满温水的浴缸,动作之轻柔,连一滴水珠都不曾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