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将两人引至三楼雅间,正要离开让这俩人自去寻欢作乐,却被晏怀风叫住,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楚越只见那鸨母脸上笑得皱纹都出来了,扑再多脂粉也遮不住,偏还一边点头一边往自己身上看,眼底那点子绮思任谁见了都要不自在。
离开时还非常识趣地将房间门关上,这才扭着腰袅娜地远去。不一会儿就差人送来了琳琅满目的东西,流水价往房间里面送,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等来来往往的闲杂人等全部都走干净以后,楚越不动声色地上前拎起一件衣服,看着这一身鲜艳夺目的大红色,又望望上面充满了风尘气息的各色花纹——这显然是小倌娈宠之流才穿的衣服,却不知道晏怀风要这些衣服干什么。
再看看送来的其它东西:胭脂水粉、香囊扇坠……勉强有一件还算看得过眼的衣服,却也是描金镶银,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走鸡斗马的纨绔子弟。
晏怀风往那红绡帐中一坐,虽说是青天白日没有烛影摇红,衬着那身后的丝缎薄被却也让人浮想联翩。
当然楚越是不会想的,问题在于晏怀风抬眼瞄他一眼,半句话儿都不说,竟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扣。
楚越放下手中物什,疑问道:“少主?”
没有回答。
香炉里不知焚的什么香,甜腻醉人,叫人竟生出一霎儿的晃神来,眼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晏怀风微垂着眼睫,看不清表情,只放下手道:“阿越,脱衣服。”他前襟的扣子已被解了两颗,露出一小段修长的脖颈,偏停了动作,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楚越。
早在晏怀风开始解扣子时楚越已经低下了头,老僧入定一般研究自己脚下的地板,闻言也无半分迟疑,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直至只剩雪白的里衣。
他知道晏怀风在看他,他却不知道晏怀风在想什么,然而但凡晏怀风有所要求,他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晏怀风微阖着双眼,却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楚越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这个影卫与从前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们对他或许如同下属对待上级一样恭谨,却同样有着主从关系的疏离。那于他们只是一种惯性,谁是少主都一样,他们要保护的是处于那个位置上的人,而不在乎那个人是谁。
而楚越——晏怀风看着停顿了一下,见自己没有说停就继续去脱里衣的男人,总有一种感觉,眼前的人在乎的是晏怀风,晏怀风这个人本身,而非是圣门少主这个身份。
相遇以来他时刻在观察,对方的真诚却似乎总是毫无破绽。
晏怀风想,若不是这个人真的对自己毫无异心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演技就太好了,伪装成功得让人惊心动魄。这样的人才,属于哪一方势力呢?
晏清河?又或者……
“阿越。”晏怀风抬手,适时地阻止了正准备把自己剥光的楚越,这让楚越僵硬的身体终于不自觉地放松,虽然他看上去非常平静,然而心里实在是非常紧张,然而晏怀风接着说:“过来帮我脱衣服。”
……
楚越告了罪,靠近床边,看晏怀风微扬起头,等着他去帮他解扣子,这个姿势非常地不设防,如果他现在想对晏怀风不利的话,几乎轻易就能割断他的喉咙。
楚越异常规矩地帮晏怀风脱衣服,手势娴熟沉稳,然后低声开口道:“少主不应该太过信任别人。”
晏怀风抬眼看他,眼睛眯得狭长,“嗯?”
楚越小心翼翼地帮他把外衣脱下来,然后低眉敛目地说:“轻信很危险。如果属下刚才想要对少主不利,只怕现在少主已经受制于人了。少主理应随时保持警惕,无论是对谁。”
晏怀风不置可否地一笑,“我若要劳心劳力警戒旁人,要你何用?”
这话说得极重,晏怀风虽然说得轻巧,言下之意却几乎等于把性命全部交托于楚越手上,这种信任让楚越惶恐。
按晏怀风的性子原不是这等轻信的人,这话只怕三分真七分假,不过是邀买人心的手段。
只不过晏怀风表情极真,却让人产生一种无法不相信的错觉。
楚越其实无所谓,晏怀风是真信任他也好,是试探他也好,总之他跟在晏怀风身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替他阻挡所有的腥风血雨,助他完成他想要做的事。
然而晏怀风这么说,却让他想起了从前。信任实在是脆弱的情感,稍不谨慎就会支离破碎。这一生他不会重蹈覆辙,不会让晏怀风有被他背叛、对他失望的机会。
楚越退后一步,单膝跪地,沉着有力地表示,“属下会竭尽全力保护少主,若有人要伤害少主,必然要先踏过属下的尸体。无论少主有何吩咐,属下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