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嘴唇嚅动,说不出话来,眼中似有泪光。
林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您放心。”
说罢,问了里正的所在,便出门去了。
南夏设一百户为一里,每里设里正一职,负责户口与赋役。
大娘只知道里正的住处与衙门,却不知道里正此刻在哪里,林疏硬着头皮又问了几次,这才在与村子相距十里的另一处村落找到了里正与里正的手下。
两个手下正从一户人家院子里拉出一个青年男子。里正是个白胖中年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藏在地窖里!地窖!这把戏我见得多了!”
那男子的家眷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坐在门槛上哭:“大人,我们孤儿寡母,做不了活,以后便喝西北风么?”
里正道:“又不是独有你一家喝西北风!”
那女子放声大哭,眼看就要用头去撞门,男人亦是神情痛苦。
里正恶狠狠对她道:“你今日藏着自己男人,来日就打不好仗,到时候你便是想喝西北风,怕也没有命喽!”
说罢,对手下道:“走!”
转身,一抬眼看见林疏。
林疏知道自己穿的衣服并不是凡间的款式,因此并不意外里正审视的目光,朝他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大人。”
里正后退几步,也还了一礼:“仙长有何指教?”
林疏道:“有一事。”
话音刚落,他腰间的玉佩便闪了闪,眼前一阵恍惚后,看见梦先生的幻影出现在里正面前。
梦先生对里正作一揖,言辞有礼,说清了来龙去脉,大意是李鸭毛乃是上陵学宫的弟子,须得去上陵学宫,请里正放人。而其余一应手续自有学宫来交接,里正也不必惧怕上级苛责。
里正打量他们许久,说仙长自然有仙长的道理,可我这个凡人也有凡人的难处,此事须得向上禀报。
梦先生道:“好。”
林疏知道凡间自有凡间的规矩,更何况仙道弟子素来不对凡人动手,即使梦先生亲至,也要遵从凡间规矩,不能立即便把人救出。
里正道,这位仙长便和我们一起回营罢。
林疏应了一声,正要跟上,却见里正的手下之一,忽然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将军!”
他喊着“将军”,眼睛看的却是梦先生。
梦先生定定看了他几眼,道:“我见过你。”
“渠阳城!”那人膝行几步,来到梦先生面前,“将军,您还……您还在!”
他伸手欲抓梦先生衣角,手却直直穿过了梦先生的幻影,抓了一个空。
——只见他满脸茫然,抬头看向梦先生。
梦先生一身蓝衣,宽袍广袖,仙气飘渺,看容颜不过是二十多的光景,而那手下已经长了皱纹,是三四十岁的人了。
梦先生道:“当年不过是挂一个虚职,你喊我先生便好。”
那人看着自己明明要去抓梦先生衣角,却什么都没抓到的手,道:“……先生?”
梦先生道:“我已不在人世。”
那人道:“将军,渠阳城……我是个小兵,见过您几次,后来没死,打完仗,没什么功劳,被放回家当了小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