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姑有点气急:“要是能贴早贴了,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五十万,加上医药费快六十万了,这现在的人可真坏!手里抓到了把柄,就威胁说要送玉清进派出所,你姑父查过了,这人还真和派出所有点关系,要是真的报复起来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秋白桦冷下声音:“所以呢?”
秋大姑支吾了一会儿,讪讪地说:“玉清他和人家撞的时候开的是公车……我就想跟你说一下,这个赔偿的钱能不能公司给报销了?要不找个什么人替一下……这种事情不是常有的吗?”
秋白桦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说:“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私人的财款怎么报账?这笔钱虽然不多,但贴出去了,你让我从什么地方补回来?”他顿了顿,还是好声好气地商量,“这样,您要是真的手头紧,我这里可以先借……”
秋大姑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在电话那一段嚷嚷地满世界都能听到了:“你出钱!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玉清明年相亲结婚的钱都还没找落呢,你一年才多少钱啊?这回给了,全家人又要勒紧裤腰带!”
“谁让他撞人了啊!”秋白桦喝了酒,就有点胆气,被大姑这话说的一时怒气上头,也没多想就吼了起来,“他撞了人,你让公司来给钱!这公司不是我的!你这不是存心要害我啊!?”
他还没说完,电话滴的一声就挂断了,秋白桦一口闷气憋在心里,气的拔出一根烟来狠狠抽了一口,清醒了一点,又懊恼地叹息了一声,等待着下一波的骚扰。
果然,还没隔十分钟,电话再一次响起,屏幕上硕大的“家里”两个字叫人讽刺的不行,秋白桦咬了咬牙,走到角落按下免提,老太太哭丧似的哭声立刻响起来:“白桦啊!!你果然是出了门几年连家里人都不认了,玉清是你弟弟啊!一家人你还分出那么多五六七八来,公司老板是你爹呀?你爹也没见你那么孝顺啊!?”
秋白桦气不打一处来:“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玉清他自己撞了人撞了车,我说给钱赔还不成?非要公司给,我有那权力吗?上头问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我不管!”老太太全不听他解释,不依不饶地就扬声骂道,“你的钱不就是秋家的?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人家,撞一次就赔一次,还能剩下多少?你连拿那么一点钱的能力都没有,你当个什么总经理!当年你大姑他们为了你留学的事情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求了过去,脸都不要了,你现在就这样报答他们!?’
秋白桦到嘴的委屈顿时被噎了回去,老太太现在说的这个,是他一辈子的短处。
他欠了秋家不少,特别是几个姑姑大伯,那时候自己为了留学不管不顾地就飞了出去,半途才发觉原来对于没有富裕家境的人来说,国外的生活会有那么艰难。原本他都决心要放弃这些了,家里的姑姑们却腆着老脸为他借来了接下去的生活费和学费,这才让他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以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如果不是几个姑姑帮衬,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说话的底气顿时就不足了:“您这话说的可有点亏心,我什么时候没记着大家的恩情啦?玉清初中都没毕业天天撩猫逗狗的,你们说要给个好工作,我也把他安排成了经理,每个月叫他白拿工资睡懒觉,您也不看看,公司里的人别说是经理级别了,就是办公室打杂倒水的杂工都至少是211毕业的,还有两个堂妹,我连见也没见过她们,小姑姑一句话,不是一样进了公司?上个月公司的人都有意见了,特意叫我看他们的考勤表,玉清他也够张狂的了,连表面功夫也不做,直接一个月缺勤二十八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最后还不是帮他瞒了下来?他找茬把人家开了,我说了一句不么!?”
“你那算什么!”老太太一听秋白桦在这翻旧账,立刻嘶叫起来,“你还跟我翻账本!?你们公司的人为什么敢在你和玉清之间挑拨离间啊?你就没有注意过你弟弟在公司里的处境?那些杂毛乱狗的全都敢爬在他头上拉屎撒尿,你这个做哥哥的一句护着的话也没说过!你姑姑几个那时候为了你借钱就很轻松了吗?我们一片真心地为你好,公司里你虽然是总经理,可底下人难免有阳奉阴违的,这才让玉清他们几个来帮你,现在给你说着,都成了勉强似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饶是秋白桦万分了解自家老太太,听了这话,还是禁不住一阵的心惊肉跳,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他一辈子没能学到手,老太太又有心疾,轻易的不会和她发生什么争吵,于是一口气进进出出好一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叹息着说:“您为什么总这样逼我?公司里听着我是个总经理,您也不想想,我只是个分公司的!顶个屁用!?连报账都要从总公司财务那里走,我要是能帮忙,我干嘛和你争论那么久?”
“哼,”老太太冷笑一声,“你和我装什么啊?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你要是真心想帮忙,还能想不到办法?连玉清都把办法想好了,你这个总经理不可能连商场装修都没办法左右吧?你随便给你弟弟一个什么合同,几十万上百万的,然后拨款之后别动工,这钱不久轻松到账吗?你欺负我是个老太太,不懂这方面不是?白桦啊白桦……你这孩子我真是感觉心凉了,白养你那么多年。”
老太太说着,滴的一声把电话切了,秋白桦疲倦的揉了揉眼睛,心中翻搅着难言的思绪,手机一阵瓮动,低头看看,是母亲来的电话。
“你怎么回事儿啊?”母亲一接起电话来就气急败坏的质问,“你大姑刚刚来了电话,白桦啊,做人要讲良心的,你弟弟那边的事情你要是能帮忙,就给顺带帮一下撒,搞的一家人都不高兴哭哭啼啼的你就高兴了?玉清那孩子真的心肠不错,当年你在外面读书,他爸妈把心思都放在你身上,要不然也不会没人管他,弄得他跟社会上那些坏孩子长歪了呢?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这样做事情真的不行!”
“妈!你瞎参合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秋白桦气得要命,母亲这软绵绵的要面子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自己想要出国读书,她明明身上有嫁妆,死都不肯拿出来,如果不是她那么抠门,自己也不用现在欠下那么一笔难还的债。反倒是对外人,她要比对儿子大方许多,就像如今,出了事情不管对错,一概是要亲儿子先低头的,这就叫窝里横么!?“玉清他开着车把人撞了,还让公司里给钱,你真的觉得有这个道理?”
秋母噎了一下,半响才哼笑:“这种事情不归我管,我就知道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在国外念了书,就把家里人都给忘了吗?反正这一次的事情,你必须给我解决了,如果办不成,你以后也不用叫我妈了,我养不起你这么个高贵的儿子!”
秋白桦听着听筒里毫不留情的嘟声,沿着墙根缓缓蹲坐在地上,疲倦地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中间,长长溢出一声叹息。
第77章
人总说,多心的人注定活得辛苦因为太容易被別人的情绪所左右。多心的人总是胡思乱想结果是困在一团乱麻般的思绪中动弹不得。有时候与其多心不如少根筋。
但有些时候,少根筋也不是总有用处的,至少少根筋的刘力扬现在就觉得很痛苦。
当然,这种痛苦不仅仅作用于他未痊愈的身体,就连心灵也是很受煎熬的。
说服了母亲到了g省对他来说是一件无异于里程碑式的成功事件,虽然后来刘雅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时常会过来探望探望,但相比起在w市市的束手束脚,在g省有后台撑腰的刘力扬活的要滋润很多,吴家在花钱方面一点也没有苛待过他。吴革命在g省省会的郊区有一片占地近五百平方的豪宅,地下停车场里放了四五辆豪车,最次的也是奔驰级别,刘力扬腿上好得差不多,除了韧带还没有全恢复好,其他地方都已经恢复了七八分,行走间还有点不太便利,可也看不出不对劲了,吴九江也大方,从他腿好之后就常带他出去玩耍,也介绍给那些一条裤子的好朋友,吴家好像也不太管这个事儿,刘力扬一开始那可真是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受重视,你看,得了大省长的青眼,以后可不得飞黄腾达么?
但是玩着玩着,刘力扬又忍不住会在心底有点自卑。
吴九江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看不起他的话,平时还对他很不错,可是刘雅上不了台面的身份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有时候听到吴九江和别人介绍自己是他弟弟,刘力扬都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
他妈怎么偏偏就是刘雅呢?要是生在张淑华肚子里,他也不用那么纠结自己的身份。
刘雅要是知道了他的肚子里在想些什么,估计眼睛都要哭瞎,但人可不就那么贱吗?刘力扬在家里轻易连个好脸色也不摆,但只要稍微对刘雅露个笑模样,刘雅高兴地能一整天都朝气勃发。
现在蒋氏地产不景气极了,可刘力扬在g省天高皇帝远,要干什么事情她根本不知道,唯一可见的就是花销猛然增加了许多,但刘力扬既然说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刘雅也就不太好插手。她自持矜贵,从小到大也接受着女人要端着的教育,平时在蒋氏最不待见那些打扮妖娆的市场部女人,对生意上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只懂管账的皮毛,也不太敢去管刘力扬的动作,他要钱,刘雅就给。
蒋氏还没上市,调动资金会比较容易,公帐里还有蒋方舟和银行贷的一百余万,蒋方舟现在也不管她的事情,加上公司里最近接了一个三十余万的小单,刘雅用起钱来还是很理直气壮的,只是有时候算了算,明明看起来不多的几次调动叠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刘雅嘴上不说,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有丁点的忧心。毕竟现在刘力扬什么好消息都没能带回来过。
刘力扬最见不得刘雅瞻前顾后的模样了,他猛吸了一口烟掐灭在酒杯里,和一包厢的几个哥们儿打了个招呼出门去重拨,想要好好和刘雅安静地谈一谈。大伙儿玩的热火朝天,却在他出去之后诡异的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