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他休息了一会儿,照样去咖啡馆“报道”。一连又是三个星期,他没有再做什么。只是默默等候。荣争却习惯了每天给他端上一杯香浓的曼特宁。两个人没有再聊天,而多了种独特的静谧默契。
来店里消费顺便跟荣争要通讯号码的男男女女们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汉克斯老板揶揄的神情:“荣争啊,每次都是你接待那个客人,你们是不是……”
荣争哭笑不得,却不能直说那是符政,不然肯定会有大批人蜂拥而至奔赴这咖啡馆找签字合影,符政也肯定会烦不胜烦的投诉这家店。他只好转移话题:“老板,我闻到糊味,是不是咖啡那边煮过头了?”
汉克斯立马跳起来,飞速跑进了后台。荣争继续去招待客人,很快把这对话抛之脑后。
再之后星期天的中午,荣争却没法再去咖啡馆了。有人向大学管委会提出控告,说他是先天基因缺陷者却取得联邦综合大学的入学资格,怀疑有欺骗行为。管委会比较重视,特别派了一位老师来找他,要他这几天哪里也不要去,留在校园内配合调查。
荣争只得联络汉克斯店长,说有事必须请假几天,归期不定。汉克斯店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只能含含糊糊一语带过。挂断通话,荣争向后一仰,倒在床上,只觉得心烦意乱,难以平静。
他思来想去,除了开学那一日的小风波,他并没有得罪过谁。但要说那男生忍耐现在才制造这种事端,未免太过无聊。何况那一日有宋长修在场,已经宣称冲突到那为止,想来也不会出这种纰漏。
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世界对基因的重视,实在已经达到了畸形的程度。他不是“本土人”,却必须先强迫自己妥协与社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假若不是有人故意生事,他也就无所畏惧。他的录取资格没有任何问题。自己行得正,怎么会怕别人污蔑?只是影响了正常平静的生活,却有些烦躁。
开学以来,连续三个周去咖啡馆打工,一旦松懈,反而有些不适应。荣争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忽然想起符政。自己从今天开始没有在咖啡馆出现,对方还会一如既往的等到一个月预约期满吗?
无论如何,那样的举动,都太过奇妙。让他不敢置信。可符政除了每日到咖啡馆内等他,却也没有做别的事情。荣争不开口,符政也不讲话。一连十几天,荣争反而先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习惯了每天打工完毕到十七号单间叫上对方一起离开。
符政没有再做出惊人之举,久而久之,二人竟然像老朋友似的温馨相处。叫荣争觉得极度不可思议。
而他“纵我不来”,他会一如既往、还是干脆离开、亦或者不再出现?
荣争没注意到自己脑海里想的全是那个高大身影。一墙之隔的走廊上有人快步奔跑,站到了房门前,宋子武猛地冲了进来——“荣争!”
荣争弹起上半身,讶然挑眉:“怎么跑成这个样子?”
宋子武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拭,眉眼间全是震惊与不解,还混合着受伤神色,他得知荣争是基因缺陷者后就极为震撼,心心念念的全是立刻见到荣争,当面问个清楚。可站在这里,话到嘴边他又开始犹疑,吞吞吐吐道:“我看了点爆料的东西,说要调查你,你……你真的……真的是……”
“真的是基因缺陷者?”荣争看他表现,已了然大半,不知为何忽然冷静许多,声线毫无起伏道:“你是不是想问这个?”
“我……”宋子武哑口无言,又急切起来:“是他们在造谣是不是?这不是真的吧?你怎么可能是……”
荣争眯了眯眼,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很遗憾,那是真的。”
宋子武愣在当场,荣争换了个姿势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子武看:“我是先天基因缺陷者,有73%的可能性患有近视与哮喘等相关疾病……这是我出生不久后医院的检测结果——这样的回答,你很意外吗?”
宋子武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嚷起来:“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荣争还没讲话,他已经脑补了不少,失态的叫道:“你这样骗我,瞒着我,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些人说的那样?你的录取资格都是假的,所以要遮遮掩掩?”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他一根筋的脑袋想不到其他,也无法镇静思考。说完这句,他愤怒的瞪了荣争一眼,扭头跑了出去。
荣争来不及阻止,只看到宋子武远去的背影。他忙拨了宋长修的通讯号码,对方似乎在忙什么事,好一会儿才接通,简单问道:“我在外地,有什么事找我?”
原来他在外地。荣争简短说了宋子武的情况,那边宋长修静默了下才道:“我知道了……小武他一时想不开,很抱歉。我这几天都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发生了这些。等我过几天回去,会查清楚。至于小武那边,我会联系他。你不用太担心。”
荣争没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宋长修便挂断了。他随手把通讯器扔到床上,刚想睡会儿午觉缓缓思绪,房门处又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三急一顿,简直像军事暗号。
他打开门,随即瞪大眼睛,惊讶极了:“是你?”
符政站在门口,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踟蹰:“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荣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久前还在想符政今天没有见到自己会怎么样,转眼间就在门口看到了他,他竟然找来了!
符政的眼神暗了暗,其实如同荣争猜想的那样,这天中午他知道荣争会一下午都在咖啡馆内,本想踏出第一步,尝试邀请约会。但荣争迟迟不见,只在汉克斯老板那里得到了他请假一事。符政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记得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联邦综合大学的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