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打量一下周围人,大家的都被太皇太后的话吸走了注意力。韩嫣这才低声说道:“人多口杂的别什么话都说。何况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贤王。还会做豆腐呢,多贤惠啊!”

周明锦忍俊不住的勾了勾嘴角。“你的话比我还刁钻。”

顿了顿,又说道:“还好我们早有准备,不然的话这次还真的让淮南王出风头了。”

两人贼兮兮的相视一笑。

前头,太皇太后对于刘安进献的《淮南王书》赞不绝口,几次三番的提到刘安是真真把黄老之说研究透彻了。

而下面刘安也极为谦逊的躬身还礼,口中不断谦让,说都是太皇太后的英明,才让他有暇去研究这些个东西,也算是为了巩固大汉的根本做了些许贡献。

上首的刘彻听得心中连连冷笑,面上却是不显。趁着两人寒暄的空档,面如春风的说道:“按照旧例,今日的赐宴是为了同诸位王侯见见面。这次朝见是朕登基后的第一次朝见,朕看到了诸位王侯叔伯们送至长安的贺礼,奇珍异宝,琳琅满目,都是精心准备的。朕从当中看到了诸位王侯叔伯们的拳拳盛意。所以呢,朕也鼓捣出一些新鲜玩意儿,送给诸位王侯们把玩一二。”

刘彻说着,看了春陀一眼。春陀躬身退下,少顷,一队队宫女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走到每位王侯的案几前,将托盘并着上面呈着的物什摆到案几上,躬身退下。

诸侯王好奇的看着托盘上的物件,一叠仿佛丝绸般薄薄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正中间,色彩呈宣白色,用手摸了摸,质地细腻顺滑。轻轻拿起一张,好像很脆弱,一丝就会碎一样。托盘边上摆放着笔墨和砚台,有心思灵巧的人看着上面的东西,微微一笑,径自拿起毛笔占了墨汁在白色物件上写写画画,流畅的感觉让人从心底觉着舒服。爱好文事的人更是心思激动起来。

等诸侯王都把玩的差不多了,刘彻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这是太中大夫韩嫣闲来无事发明的东西,叫做纸张。至于他的用处,想必大家都清楚一二了。就是可以代替竹简记录诸事文字。更难得的是这造纸的费用相比竹简来说还要节省一些。今后教化民众,研习经文可是要轻松不少。”

顿了顿,刘彻看着淮南王一脸谦逊的坐在一旁,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说道:“淮南王叔,你所著的《淮南王书》朕也看过一二,果然非同凡响。以后有暇,不妨一起坐下来探讨一二。”

刘安不明所以,一个劲儿的谦虚道“不敢”,只有刘陵心下一动,隐隐觉着不太对劲儿。

看着殿内众人啧啧称奇的模样,刘彻得意的勾了勾嘴角,挥了挥手。春陀再次躬身应诺。一队队宫女太监举着托盘鱼贯而入,这次托盘上呈着的可就不是白色的纸张了。而是印有字迹并且装订齐整的书籍。《道德经》、《诗经》、《淮南王书》,众人好奇的翻开书籍,薄薄的纸张端着十分轻便,丝毫没有端着竹简时候坠手的感觉。一股股墨香扑鼻而来,白纸黑字,在夜入白昼的宣室殿灯火的照耀下,字迹清晰,拍板工整,十分明目养眼。

有好事者打开《淮南王书》,第一页就明晃晃的写着《房中秘术》四个大字,再联想到刘彻刚才所言,不由得偷笑出声。四周时不时扫射过来的诡异视线让刘安尴尬不已。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竟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后世评价《淮南王书》,是汉代道家学说的代表之作。并且其中阐明的格物之说也十分值得借鉴。当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只不过出现在现下有些不合时宜。韩嫣无法,只得忍痛与淮南王刘安开了个小玩笑。将书中各篇典籍的顺序颠倒了一番。只是看着淮南王如今有些狼狈的模样,韩嫣同情的弯了弯嘴角。看来这位淮南王并不是个喜欢“笑”对人生的豪放之人啊!

刘彻和韩嫣的想法几乎差不多,只不过他看着刘安狼狈的模样只觉得解气不已。当下朗声笑道:“朕已经准备好了,等诸位王侯回到封地的时候,每人可带着十车书籍反转。当中有道家、如今、兵家、法家等各家学说。希望诸侯王回到封地之后能够重视教育,为朝廷多多培养人才。”

众位侯王轰然应诺。

由于纸张的出现和刘彻对于《淮南王书》所开的不大不小的玩笑,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刘彻的手段吸引住了。刘安筹谋许久的进献书籍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因此席宴之上并不多话,只沉默的一杯杯喝着酒。偶尔看向刘陵的眼神也泛着冷厉。刘陵知晓他这是怪罪自己办事不利,不由得苦笑连连。

而韩嫣这厢倒是因为进献纸张的缘故再次得了众人的眼缘。又因为太皇太后的关系,众人知晓了韩嫣已经和窦氏联姻的事情。再加上皇帝十分明显的偏爱重用,一时间倒也炙手可热起来。前来敬酒寒暄的王侯重臣们络绎不绝,无奈之下韩嫣只得拉着周明锦替自己挡酒。奈何周明锦身为周亚夫之子,明显也是小皇帝的心腹之臣。自身也要应酬好些人,又替韩嫣挡了几回酒,头脑愈发昏沉了。

觥筹交错之间,只听一道细腻娇婉的女声缓缓说道:“年余不见,阿嫣公子风姿更胜,龙质凤章,不愧是我大汉第一美人啊!”

众人转过头去,却看见一袭粉色裙裾的刘陵持着酒樽款款而来。穿过众人走到韩嫣面前,平举酒樽。“怎么,不介意和我喝一杯吧?”

韩嫣闻言,淡淡一笑,随口饮尽樽中酒水,开口赞道:“多日不见,刘陵翁主也是愈发娇艳可人了。”

“阿嫣公子说的可是真心话?”刘陵掩口娇笑。“能得到誉满长安的阿嫣公子一声夸奖,我这趟也算没白来。”

“翁主谬赞。翁主风姿卓绝,是长安城内的公子哥儿们竞相追捧的对象,又怎么会在乎韩嫣的一句话呢!”韩嫣满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寒暄道。

“这可不同,须知阿嫣公子不光一表人才,手段心机与时下少年相比,也是一等一的。乃是陛下如今最器重的人。一首‘宁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诗句更是让无数闺秀将你引为如意郎君。听说你与窦氏联姻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多少名媛都黯然落泪。就连我都惶然失措了好几天呢!”刘陵眨着眼睛,幽怨的说道。

在太皇太后刻意的安排下,刘陵心悦韩嫣的传言早就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如今听了刘陵明晃晃的告白,众人更是苦笑不已。一时间觉得尴尬异常。

若说这刘陵,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虽然心机深沉,手段狠戾。不过长袖善舞,又乐于奉承。面对面的相谈下来,实在让人难升厌恶之心。再加上其大汉翁主的身份,即便清楚她的手段为人,很多适龄的世家少年也情不自禁的迷上了这个女人。如今看着她当着众人的面就对韩嫣告白,虽然相比之下觉得自己诸多不如,也难免心酸嫉妒。

看着周围诸多世家子弟因为刘陵三两句话就对自己隐隐排斥。韩嫣不由得敬佩起来,却也觉得头疼。当即不温不火的笑道:“刘陵翁主说笑了。阿嫣不过是个俸禄千石的太中大夫,即便被翁主谬赞一句龙质凤章,只怕心里还嘲弄阿嫣虚龙假凤吧!又何德何能让翁主如此青睐。翁主风华正茂,千金之躯,自然也会慕艾真正的龙质凤章。当日顾忌着律法习俗,没能满足翁主的要求而得罪了翁主。韩嫣心中深感抱歉。好在翁主人中龙凤,宽容大度,想来不会因为些许事宜还在记恨阿嫣吧?”

听韩嫣这么一说,在场消息灵通的人不由得想起当日太子婚典上刘陵和太子妃大打出手。又想起了当时传得很火的另一个版本,再对比刘陵的心性手段。念头一转,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刘陵见韩嫣吞吐吐吐模模糊糊的一段话就消无声息地瓦解了她营造的敌对氛围。心中暗赞,只觉得棋逢对手倒也津津有味的笑出声来。看着韩嫣看似清明却偶尔露出迷茫神色的双眼,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好像又醉了,殿内烦热,不如出去醒醒酒吧?”

语气亲昵,态度暧昧。真真假假,一时间又蛊惑了一批少年。

韩嫣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实话对于历史上的刘陵他还算是敬佩,毕竟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事业斡旋在那么多亲贵之间。又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拉拢着诸侯国和刘彻对抗,之后淮南王谋反事败被下了掖庭还能影响到当时的酷吏张汤,最后不受威胁利诱毅然服毒自尽……

韩嫣突然想到后世评价武朝初期的一句话,说是这个时候的政治几乎就是几个女人间的博弈。不由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