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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陶无声叹口气,心情微苦。自家弟弟早慧,明明是全家捧在掌心里宠的小孩,怎么还会长成格外懂事的性格。

即使是像他们家相亲相爱到这样少见的程度,家里人相互之间也不是没有红过脸。黎小云还曾经拿锅铲追着良知君满院子跑扬言要打一架才消气,就连他自己,和杨巢爸爸也不是没有过争执。

可是岸岸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他发脾气,更别说闹情绪。自家小孩,他也了解的,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几乎很少表现出来。

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无忧无虑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表现吗?弟弟还是包裹在襁褓里小团子的时候,就乖得令人心疼,长大了依然没变。

原本苏陶还很担心弟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谁知从游乐场回去之后郑岸禾很快恢复了活力。

不过回家之后,原本他爱不释手的小狼玩偶却被丢在角落里堆灰,小狼失了宠,只能被搁置在黑暗里睁着可怜兮兮的无辜大眼睛。

其实在性格问题这一点上,苏陶作为溺爱弟弟的哥哥,习惯性把岸岸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上考虑,倒想错了。

郑岸禾只是不显山不露水惯了,他不会委屈自己,更别说庸人自扰。

剩下的假期时光,郑岸禾随家人又跑了几座城市,见识了祖国大好河山,玩了个过瘾。旅程充实又美好,踏山涉水,他心中那些晦暗不明的沉重心思也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总归是他人生中十几年来不值一提的人,就像那只玩偶一样,渺小到郑岸禾现如今连想都不会去想。

而此刻,“渺小”的段怀瑾不太好过。

准确来说,从第一次在霍项传来的镜头里见到郑岸禾,他整个人就一直不太好。

他不长不短的近四十年人生里,前半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后半生又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么多年的磨炼,见多了寻常人不知晓的惊世骇俗,本来以他的强悍心性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应当都能接受。

饶是如此,段怀瑾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天上掉下个儿子……这种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玩笑的意外竟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不知道多少年都没再起过波澜的内心也不禁震动不已。

那天,他盯了一晚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稚嫩脸庞,越看越觉心如火烤,陌生的无措滋味漫过五脏六腑。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间,带着泛黄时光的陈旧味道,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