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栋,哦,应该是陈德兴此时也收束起了心神——他本是21世纪中国远洋公司的一名高级海员,一艘巴拿马型散货轮的二副,绝对属于人到中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如果不是那场在百慕大海域凭空出现的大海啸,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抵达了美利坚合众国的新奥尔良港,而现在……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他都已经在这个南宋末世生活了整整三天,而且还在昏昏噩噩之中上了战场。
一副不晓得有多少个铁片扎成的重甲,现在已经披在了他的身上,一顶擦得锃亮的铁盔也扣在了他的脑袋上面,背上传来了沉甸甸的感觉,他隐约记得是背着一把祖传的宝刀,而他的右手上面还拎着一张长长的步弓,两匣羽箭就挂在他的腰间。而他所在的位置就是某个步兵方阵的第一排弓箭手的最左侧,而那位管他叫“二郎”的高瘦汉子就立在他的身边,也是同样的装扮。
题外之话:说说宋军的战斗力,罗罗知道,网上是有不少宋粉在拔高宋军形象的。而为了写这本书,罗罗也翻看了不少史料。所得到的结论就是,南宋特别是南宋后期,蒙宋战争中宋军的战斗力的确不弱。什么叫不弱呢?就是可以和蒙古在京湖(京西南路加荆湖南北路)、两淮、四川长期拉锯,前后打了四十多年!注意,是拉锯战,不是一味死守城池。宋军有守城,有野战,还有主动进攻蒙古盘踞的城市。而且颇多胜级。不仅击毙过蒙古大汗蒙哥,还击毙过窝阔台汗的继承人阔出(孟珙的战绩),孟珙还将兵收复襄阳,收复四川,从夔门一路打到汉中!至于余玠、贾似道两位阃帅,同样在同蒙古作战中有不错的战绩。就连蒲择之这样的军事外行,也曾经指挥部队进攻蒙古军盘踞的成都(当时成都是废城,成都府志在云顶山城)府城,并且将之攻破,在巷战中击毙了蒙古都元帅阿胡答。这就是宋军!南宋末年的宋军,和明末的明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也就是遇上蒙古这样的超级帝国,要换成阿哥们的后金或是大清,绝对是打不过的。当然,宋军最后还是失败了,不是败给蒙古,而是败给了他们自己的朝廷……
第2章 真残酷
从黎明前开始,集中在大宋两淮安抚使司驻地扬州城周围的数万宋军士卒,就陆续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同南侵的蒙古军队间的第一场大战。
同样一大清早就离开军营赶赴战场的,还有对面的几万蒙古军兵。他们是计划当中讨伐残宋的四路蒙古大军中的东路军,由诸翼蒙古都元帅也柳干统帅,九月初渡淮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着就席卷到了两淮安抚使司驻地扬州城下。今日这一战,便是他们能否顺利对扬州实施大包围的关键一役。
太阳慢慢攀上了空中,清晨的寒气在阳光下慢慢散去,战场上的温度缓缓上升。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在加快。陈德兴紧紧握着手中的步弓,努力平复着心绪。他不是为将要到来的厮杀而兴奋,而是非常非常的害怕,同样也非常非常的迷茫。
虽然前世的他有时候也会阅读一些无聊的穿越小说,以打发海上航行中的闲暇时光,对灵魂穿越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也有一点儿认识。但是当这种噩梦般的经历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真的宁愿就在那场海难当中完全死去。
“二郎!二郎……”那个高瘦汉子又开始低声呼唤陈德兴了,只是这称呼怎么听都有些变扭。
陈德兴应了一声,又眯着眼睛思索了一番,终于在自己乱成一团的脑海中找到了一些关于这个男子还有自己这个新身份的一些信息。
此人姓刘,名叫和尚,是陈家,也就是陈德兴家的管家。再早先,则是陈德兴养父同时也是亲叔父陈淮安的亲兵,现在则是陈德兴部下的一个教头也是心腹。而这陈德兴原来还是个将门子,祖父陈虎山是端平初年跟随淮东安抚置制使赵葵从军的效用,此后戎马十几年,在十几年前的寿州之役中殉国。此时陈虎山的官阶已经升到了横行官(从七品右武郎到正五品通侍大夫间的二十五阶皆称横行官),正七品的武翼大夫,还是一军都统制。
同陈虎山一起阵亡的,还有陈德兴的养父(亲叔父)陈淮安,阵亡时的官阶是大使臣阶(从正八品修武郎到从七品武功郎等十阶皆称大使臣)的从七品武经郎。
而陈德兴正是得了祖父的“难荫”(因为战死殉国而得萌补子孙做官)才做了承信郎这个小使臣阶(自从九品的承信郎到从八品的从义郎等八阶皆称小使臣)的武官……如果在天下承平的北宋(南宋人管北宋叫“承平时”),一个小使臣倒也能衣食无忧,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可是在眼下这个神州将倾的乱世,当一个随时可能出战的从九品武官哪里是什么“难荫”,明明就是“劫难”啊!
“二郎,二郎,您可别忘了校射!”刘和尚有些担心地看着陈德兴。校射一词,一般是指比式射术,不过用在眼下这战场之上,则大约是测距的意思。每部弓箭手都会安排一名射技出众者在作战中射出第一箭,如果能射中敌人,则万箭齐发。而这个职责,在武锐军中便由教头或训练官负责。
而陈德兴自幼就跟随父亲陈淮清习武,早就练得一身好武艺。能开一石五斗的硬弓,百步穿杨不敢说,但是百步开外射人射马还是毫无困难的。不过那是真正的陈德兴,而不是现在这个西贝货……
陈德兴皱了皱眉,刚想让刘和尚替自己校射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有人高声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