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虚假的希望,不仅仅是告诉一个人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是不该半途而废。
无论是曾经那个跳楼自杀,尸体砸落在周白榆面前的传销受骗者。
还是那个自杀被他救下,后来却再度自杀的人。
在周白榆看来,二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前者是连自己都不信的欺骗。
后者是你真的对一个人承诺,可你只是承诺了,却没有陪他做到。
周白榆不想人生再出现第三次这样的错误。
“我不能丢下一句生活会越来越好就算了,不能把她丢在那样的地方。”
周白榆不再多言,将手里的一把安眠药直接灌下去。
他很清楚这个剂量死不了,而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醒过来,而是无法醒过来。
他甚至不清楚,醒梦无常的托梦,会不会第二次生效。但这已经是探索黑色莲花区域,相对来说,最为安全的办法。
药性很快生效,昏昏沉沉了片刻,他又一次进入了梦境。
……
……
幽长的通道出现。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阳光被黑莲隔绝,只留下残余的光苗,让黑暗变得不那么绝对。
通道就像是一座孤桥。
在桥的两边,是翻滚浓郁的黑雾,目光根本无法穿透。
迈开脚步后,周白榆就看到了五岁时的记忆。
那本该是王淑芬女士和周泽水先生带他去临襄市游乐园玩耍的一天。
那一天他非常高兴,最能代表童年的旋转木马,碰碰车,他都玩了很久,不是别的小孩那样,浅尝辄止,是真的玩到天色都泛起昏黄才回去。
他从小算不上特别富裕,但别人家孩子有的,周泽水和王淑芬也从来没有落下。
可在这场梦境里,旋转木马变成了狰狞的野兽,那些在橡胶轮胎堆砌的车场里开车的孩子们,也一个个面目可憎,带着让人后背发麻的笑容,阴毒,怨憎。
最关键的是,此后王淑芬的形象,都将极为诡异——
在腹部的位置,长着一颗连接心脏的巨大肉瘤,肉瘤甚至还有一张脸,在不停的发出嘲弄的笑声。
那个由母亲变来,但早已无法分辨的腐败种,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碎片”。
玻璃碎片,就像是啤酒瓶碎裂开一样。
周白榆没有停。
他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似乎才刚刚进入梦境,又似乎已经度过了漫长岁月。
他疯狂的开始往前走去,耳畔回荡着若有若无的,来自凌寒酥的声音。
但此时的他,还听不真切。他已然从五岁,步入了十五岁。
小姑娘吓傻了,但还是谨记一句话——周大哥怎么说,自己就跟着怎么做。
所谓梦境,其实是很容易受外力影响的。
人在做梦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在深度梦境下,跟一个清醒的人,发生一段似乎有模有样的对话。
凌寒酥不断的重复着:周大哥,这只是梦,这一切只是梦!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周大哥,但似乎……本能的,她还是相信这个男人。
梦境之中,周白榆不断前行。
父亲周泽水的笑声从天际转来,天空中不断落下尖锐的酒瓶,砰砰砰砰!
每一个酒瓶碎裂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关于张郝韵的记忆、
周白榆从这些记忆里,才知道这个从来没有人爱的女孩,竟然有过这么多悲哀的过去。
在刚离开那个村落后不久,她曾经给弟弟寄过去一笔钱,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但由于母亲开口,她还是寄了过去。
她汇款的第二天,就见到了父亲,以为终于可以得到一点肯定的时候,父亲却提起了一桩婚事,希望用一千五百块的价格,把她卖给邻县的一个男人。
那一天她的父亲少有的对她露出笑容,但那笑容,却比啤酒瓶砸在她脑袋上更让她难受。
她不是第一次意识到某个问题,可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尝试用自己的价值去改变这个问题。
但那一刻,张郝韵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他们……不爱我的。”
自打那以后,她便疯狂的想要逃离,可怎么也摆脱不掉那样的生活。
绝望让周白榆的脚步有若千斤重。
那些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他被自己记忆里,那些被扭曲的亲朋所伤,也被张郝韵记忆里,那些疼痛的过往所伤。
但绝望也让周白榆更加坚定信心。他开始疯狂的朝着前面跑去。
似乎生存的本能,大脑的神经都认为,这是一种几乎于自杀的行为,在这一刻,周白榆的所有感官都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