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视线越过流动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有光芒猝然被点亮。

对少年来说这是时隔多日的第二次见面，想要追问她、想要将她带回来的心绪不断发酵膨胀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

他下意识地盯着她看。

从不在乎身边人变化的五条悟再一次注意到她的变化。

较比之前要更加瘦弱，脸上稚气的婴儿肥褪去后是少女精致漂亮的五官，不过唇色看起来很白……真的不要紧吗？

除此之外，她身上的疏离感更甚之前，神色平淡、目光毫无波澜地扫向五条悟。

这道平静的视线让五条悟眼中的光像是烟火沉寂在了钴蓝色的眸中。

“戚风。”

“……”

五条悟喊出了千澄的名字，但她本人并没有回应。

在这个人群川流不息的街头，有许多咒术师要保护的弱者，他绝不会不顾及普通人的生命在这里打起来。

所以她要抓住机会试探性地作一下——失控了再读档，嗯。

五条悟不言不语地向前跨进了一步。

这时候，千澄才抬起眸：“悟君。”

“……！”

“你这次是来杀我的吗？”

五条悟：“…………”

他烦躁地抿起唇，原本极力控制平稳的情绪一下子升高了些许，一字一顿地：“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

硝子说，如果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也不能让千澄死在他手里。

五条悟当时虽然没有反驳，可他打从心底里坚定不会有这个未来，他不会杀死千澄，也不会让千澄死。

他会将她带回去，让一切回到起点。

“……这样吗？”

千澄垂下眸：“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迈开脚步，将要像风一样从少年的身边走过的一瞬间，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

“可是我有话要和你说，戚风。”

“……”

“我知道了你正在做的事情，知道你成为了诅咒师的首领，我不会问为什么，我只想你告诉我关于你那个构想的事。”

“……”

“你想要继承q的意志颠覆咒术界吗？你想要怎么创造一个无咒力的世界？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听你说。”

五条悟想要去理解千澄的想法。

可是千澄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靠近。

他被挡在了外面。

五条悟再一次地感到心烦意乱。

于是他斩钉截铁。

“那么，你就跟我回去。硝子和杰也在等你。”

“高层那里我有办法决定，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这是回答之前千澄询问他能否决定处刑。

“哪怕我做了不被允许的事情？”

“只要你愿意回来。”

“……”

橙发的女孩子终于有了波动：“悟君，你一直都是最强，一直都是保护者的角色。在你眼里，我也一直是需要保护的弱者，对吧？”

“什么？”

“没错，我很弱小。这个世界无论是咒术师和普通人，都过的好辛苦。”她垂下眸，注视着五条悟，“我和妹妹的出生是错误的吗？从小被普通人排挤、被咒术师差点抹杀、被高层处刑，一刻也没有自由，我的生命甚至不属于我自己。”

“所以，是这帮老橘子的错……！”

“最强只有一个，普通人才是大多数。可是普通人活该被咒灵缠上危害生命吗？普通的咒术师又活该一刻不停地与咒灵战斗将生命悬于一线吗？有咒术天赋的孩子就活该因为身上的异能力被处处排挤吗？”

“……”

“所以，错的是这个有咒灵的世界。消除原罪的方法就是消除咒力，创造一个没有咒灵也没有咒术师的世界。”

“这怎么可能会实现？！”

“你又在否决我的理想了，所以悟君，你无法理解我。而我也不想再被你保护了。我自己可以变强，强到保护自己，强到改变这个世界。”

“……”

他只是执拗地，低着头盯着千澄，喃喃道。

“我无法理解，但是——”

他的话被千澄打断。

“既然你知道我现在正在做的事，知道我已身处黑暗……承认吧，我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诅咒师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承认？！"

他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沉默。

于是千澄问：“……为什么不肯放弃我？”

五条悟被问住了。

被这份心情紧紧攥住驱动向前的五条悟，再一次露出了罕见的茫然神情。

“因为你是……”

是什么？

有什么词汇好像到了舌尖，但迟迟无法说出口。

这又是什么心情？

他逼迫着自己说出了口：“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因为你是戚风，只要你是戚风，我就不会放手。”

从小时候每日相随的玩伴，到进入高专后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戚风见证了他的成长，是他叙述过去时绕不开的一部分，是他重视的朋友。

没错，就是朋友。

如潮水般将要把人湮没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关口。

五条悟缓缓吐出一口气，盯住了千澄，隐隐期待着她听到之后的神情。

可是。

她露出的却不是动容，而是带着一丝困惑的神情……看错了吗？

朋友这种概念好像已经非常遥远，千澄垂着眼眸，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悟君……”

这不是无动于衷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