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坐在沙坑里,带着懵懂的神情,抬头看了看天,眼光掠过四周的荒漠,落在不远处的那对兄妹身上,又愣怔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少顷,他咧开嘴角,露出白牙虚弱一笑,悠悠长舒了口气,答道:“我……遇上了坏人,嗯,应该是劫匪……”他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三个劫匪,将我洗劫一空,再又挖坑活埋,惨绝人寰啊……”
与其想来,灵霞山的三位修士可不就是劫匪一样的德行。记得其中的向荣、勾俊已死,尚不知木申有无追来。
黄衣女子恍然,张口打断道:“你原来是位行脚商贩,因钱财招摇,这才惹来大祸,幸亏遇上我兄妹二人,大哥……”她挥起袖子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水,神色征询,不待应声,自作主张道:“再帮他一回,也算是侠义之举!”
长衫男子似乎有些无奈,藏起掌心的纸符,稍稍举手示意了下:“我乃南山堡的胡言成,与小妹双成结伴前往鹭江镇。这位……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他话没说完,一甩袖子,转而又道:“小妹呀,此人污秽不堪,且来路诡异,着实不便与你我同行。且你一个女儿家,怎好与他赤身裸体相对?赶路要紧,切莫多事!”
叫作双成的黄衣女子,或许想着行侠仗义,而神色中却透着好奇:“大哥,将你换洗的衣衫借他便是,稍后容我问他,为何活埋不死……”
大哥言成冲着沙坑中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影淡淡一瞥,嫌弃的神情溢于言表,急忙摇头:“我的长衫并非俗物,焉能随意借人。”
妹子双成也不作难,爽快笑道:“我鞍下尚有一块遮雨的油布……”她说着转身走向坐骑,长剑还鞘,顺手扯了一块破旧的雨布扔了出去,抿嘴又笑:“喂,瞧你可怜,借你暂用。”
无咎依然坐在沙坑中,眼光转来转去,嘴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有机会出声。
那兄妹俩自顾说话,根本不容别人插嘴。
想我原本都城公子,成了教书先生,再又妓院管账,接着变身贼人,继而玉井弟子,如今商贾为生。
唉,那丫头看着岁数不大呀,什么眼神?而她明明纵马踩踏,却不关心死活,反倒当成善举,亏她说得出口!
“扑”
雨布扔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无咎在呛鼻的沙尘中沉默了片刻,皱着眉头,眼光斜睨,冲着不远处的那对兄妹抱怨道:“我侥幸苟活,却差点亡命于铁蹄之下,如今虚弱不堪而伤重难行,难道两位不该伸手相助?”
他伸手抓过雨布,挣扎着爬起,一阵眩晕袭来,禁不住前后摇晃。而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力气尚未复原,猛然间有所动作,浑身的筋骨劈啪作响,一道细微的清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再涌入腹中那团鸡卵大小的漩涡,之后又循环往复不止。猝然刹那,玄妙异常,却让人很不适应,他忙道:“扶我一把……”
双成往前两步,又缩手后退,扭头尴尬道:“大哥,他倒是理直气壮,莫不是要赖上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