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班头脑袋上缠着绷带,右颊淤青,左颊赤肿,嘴唇高高地肿裂着,鼻梁也肿了,被瘀血一逼,紫青发亮。他努力想要张开眼睛,可是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尽了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张开一条缝隙。
“周班头……”
叶小天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来时听说周班头被打断了腿,就料到他的伤势不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周班头竟被打成这副模样。周班头嘴唇翕张了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典史……大人……卑职……”
叶小天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周班头脸上隐隐露出苦笑的神情,无奈地闭上了嘴巴。此情此景,叶小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是如此清楚。周家娘子站在一边,眼看丈夫如此凄惨,不禁又抹起了眼泪。
叶小天定定地看着周班头的脸,似乎要把他那张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脸牢牢记在心里,过了好半晌,叶小天才抽回手,探手入怀,摸出那锭五十两重的大银元宝。
叶小天把银元宝轻轻搁在枕边,对周老汉道:“老爷子,周班头落得这般模样,本官……难辞其咎。这点银两,你们就留着吧,把打坏的家具重新置办一下,尤其是要给周班头请最好的郎中,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周老汉和周家娘子看到那锭大银元宝都惊呆了,五十两银子,周思宇要不吃不喝挣少两年俸禄才攒得出,这还是在朝廷不拖欠薪俸的情况下,这么一大笔钱周家人根本就没见过。
周老汉嗫嚅道:“不不不,大人,这使不得……”
叶小天道:“老丈不要客气啦,这钱也不是我出的,是县衙贴补周班头的医药费。你若不要,就替官家省下了,最后还不是大家吃喝掉吗?”
周老汉不懂县衙里的那些门道,听叶小天这么说,只当是真话,心里便踏实了些。周围那些捕快们很清楚衙门底细,虽然他们都有些恼恨这个新来的典史不知轻重,可是这位典史能掏出自己的钱来帮助周家,而且是这么多钱,不免令他们对叶小天大为改观。那些当官儿的只知道使唤他们,真出了事情的时候,又有谁这样把他们放在心上过了?
叶小天起身对周老汉和周家娘子道:“周班头需要静养,我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告辞了。”
周老汉千恩万谢地把叶小天送到大门外,看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腰,丝毫不因儿子受此待遇迁怒官府,反而因为他的屈尊探望诚惶诚恐的善良百姓,叶小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马辉、许浩然等一班捕快也都跟着叶小天一块儿向周老汉告辞离开了,他们默不作声地跟着叶小天到了巷口,马辉终于鼓足勇气走上来。马辉道:“艾典史,因你初来乍到,兄弟们对你多有不敬,还请典史大人恕罪。”
叶小天停住脚下看着他,许浩然也凑上来,垂下头道:“典史大人能如此善待周班头,兄弟们……都很感激。”
叶小天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道歉,这才明白他们的意思,叶小天的脸顿时冷下来,沉声:“你们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