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班头又道:“自从我从我大伯手里接过捕快这个差使,一直熬到副班头,卑职还是头一回觉得当个捕快也挺威风的。以前……被豪强欺负、被百姓奚落,就连死囚都戏弄我们……”
叶小天扭过了头,讶然道:“死囚?死囚总该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吧,怎么也敢戏弄你们?”
周班头道:“因为看不起我们呗。”
叶小天默然,周班头笑了笑,道:“两年前,本县有一个人,也是跑驿路生意的,手底下汇聚了一班兄弟,虽然还不足以同齐木抗衡,可他自觉至少不必再对齐木俯首听命,所以对齐木多有不恭。齐木就想了个办法,制造了一起杀人案,栽在他的身上,把他逮进官府,判了死刑。”
周班头丝丝地吸着凉气,因为鼻梁疼得厉害,又慢慢吐出,这才继续道:“那时是我看管他的,秋决那天早上,他用撕下来的衬里写了几个字,叠好了交给我,说死前有我送行,也算一场兄弟,送我一点东西,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再打开。”
叶小天眼睛一亮,脱口道:“藏宝图!”
周班头听了,神气变得非常古怪,过了半晌,才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小天道:“难道不是?”
周班头道:“他说等我混不下去了再打开,可我哪里等得急。再说我现在混的很好么?所以,他前脚上了刑场,我后脚就把布片打开了,布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叶小天道:“什么?”
周班头道:“兄弟,混得不好就来找我。”
叶小天呆住了,呆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这一笑浑身都痛,跟散了架似的,可他又止不住笑声。周班头看他这样子,忍不住也笑起来,两个鼻青脸肿、包扎的跟木乃伊似的汉子,躺在榻上,笑得比娶了新媳妇还畅快。
李云聪恰于此时进了屋,见他二人笑成这副模样,不觉有些吃惊。叶小天也顾不上和他打招呼,一边气喘吁吁地笑着,一边道:“这人如果还活着,我倒想交他这个朋友。他娘的,临死了还有心情作弄人,是条汉子。”
周班头笑道:“大人说的是,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生死确是从不放在心上。”
李云聪在叶小天身边小心地坐下,道:“大人何事笑得这么开心?”
叶小天看了看他的脸,李云聪半边脸乌青,脖子上还有一道血痕,叶小天的心中登时一暖,望着他道:“李吏典,你除了嘴损了点儿,其实人挺好的,上次……我对不住你了,你要是心里有冤气,就打回来,趁我现在还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