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凝儿可没心思听他吹捧自己,虽然这夸赞之语出自一省督抚之口,可谓甚有份量。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李化龙的话,递上叶小天给她的信物,让李化龙正式确认了她的身份,这才道:“总督大人,小女子此来,是想与总督大人确认一下,卧牛岭几时可以发动,以配合朝廷?”
李化龙眉头微蹙,沉吟地道:“事有意外,如今宁夏孛拜造反,松藩风声鹤唳,如果此时逼迫杨应龙,朝廷须得两面开战了,那样的话……”
展凝儿一听就急了,她喜欢舞枪弄棒,读书较少,可不代表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叶小天将计就计,把杨应龙手下大批奸细都放进了卧牛岭,并委以要职,这可是风险极大的一件事。
如果时日久了,难说他们不能广培党羽,扎下根基,那时清洗起来必然更难,说不定还会让卧牛岭大伤元气。展凝儿马上道:“大人!卧牛岭门户洞开,迎奸揖盗,只为配合朝廷行事。但此举于卧牛岭而言,无异于玩火,时日久了,恐弄假成真酿成大患。如今朝廷这边却要暂缓动手?那卧牛岭该如何自处?”
李化龙也知道此举自己一方理屈,但针对杨应龙的计划,本就是他们鹰派一党策划,并非朝廷推动。即便是朝廷推动,事情起了变化,也得有个轻重缓急,为此牺牲一隅,于朝廷而言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但,叶小天毕竟不是一任流官,不太方便用流官的那一套规则来约束他。到了李化龙这样的身份地位,而且常在地方为官,不在中枢,更接地气,所以他也更明白讲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其实其说服力非常有限。
李化龙思考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展姑娘莫要着急,如今情形,亦非老夫事先所能预料。此间情况,老夫已经飞书报与朝廷,或者朝廷会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
“两全其美?”
展凝儿不是喜欢咄咄逼人的女人,何况对方是一省督抚,但现在争的是叶小天的利益,她出嫁后就是叶小天的人,说来说去,争的就是他们家的利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家,女人可是最喜欢较真的。
“却不知以总督大人估计,孛拜之乱多久可以平息?一年半载?三年五载?十年二十年?也许等朝廷腾出手儿来,再准备对付杨应龙的时候,卧牛岭已经换了主人姓杨啦!”
展凝儿一双杏眼透着浓浓的不悦:“朝廷等得起,我卧牛山可等不起!”
李化龙自然明白展凝儿所说的道理,叶小天将计就计,把大量播州奸细放进卧牛岭,且置之高位,短时间内想清洗他们很容易,一旦时日久了,他们就成了附骨之疽,那时再想清洗难免伤筋动骨。
李化龙放下茶盏,徐徐地踱了几步,道:“姑娘所担心的,老夫明白。但有一线可能,老夫也不愿放弃卧牛岭这个楔进播州的内应,它所能起的作用,可胜于正面作战的五万精兵……”
李化龙停住脚步,转向展凝儿:“叶土司正往成都来吧?请找到他,让他尽量拖延些时间,老夫会再修书一封,以八百里快马送往京城,陈述其中利害,促请他们尽快拿出一个两全之策!”
李化龙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展凝儿也不好再过于强势,勉强答应一声,便站起身来。
李化龙有些意外地道:“姑娘刚来就走?千里奔波,一定劳累了,何不……”
展凝儿带着些不高兴的口吻道:“我担心某个白痴太过于相信某些人,一路上走得太快,不知不觉就已到了成都啦!还是立即去拦他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