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宋雁西当时才进入这北平境内,便察觉到了自己设在五柳斋外面的法阵受到了破坏。
所以到了车站以后,原本是打算让宋德仁立即送自己去五柳斋,至于从外祖家带回来的年货,是先顾不上了。
正巧遇着贺先生在火车站,便先坐着贺先生的车子来了。
贺先生忽然出现在火车站,倒不是先知,晓得宋雁西回北平来了。而是因为他得知孙司令也束手无策之后,便狠下了心,打算豁出去。
但是道上混的那些兄弟,其实大都是有家有口的,这让他们去真刀真枪和那些玄门中人动手,只怕是难。
于是听了杨秘书的建议,到这火车站来找那些个亡命之徒。
恰好就遇着了宋雁西。
便有了此刻这一幕。
宋雁西早已经从贺先生口中知道了五柳斋法阵被破的缘故,原本心急如焚,但此刻法阵虽是破了,但大家都无恙,也松了一口气。
听到青白道长的哭诉,本来还有些担心的,不过见到他好手好脚的,可见当时一直躲着没出来,便道:“这样的事情若还有下次,能跑就跑。”
这一次是运气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高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下一次,宋雁西可不敢保证有这样的好运气。
又见贺先生为自己的事情忙了这么久,很是过意不去,又担心他因此得罪了玄门中人,所以很是歉意,“最近,只怕你家的日子都不大太平了。”
说着,让小塔取了包来,从中拿了几张符给贺先生,“这些拿着,除了这张放在家中以为,其他的家里人一人一张。”
贺先生知道宋雁西手里的符价值金贵,见她一下给了自己几张,不好意思收,“说来惭愧,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先生的情义我已看到了。”宋雁西其实也没想到,贺先生会这样仗义。“更何况,当下这世道,实在是太乱,你且拿回去,人鬼都挡,这样我也才安心。”
贺先生闻言,也就没推辞了。毕竟宋雁西这句‘人鬼都挡’,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再三朝宋雁西道谢。
但事实上宋雁西觉得是自己该谢谢他才对。
待送了贺先生离开后,这才将目光落到一旁的佟鹤亭身上,“你一直都在,可晓得对方是什么人?”
问青白他们,只怕是问不出来的,尤其是老胡一家,都吓得几乎原形毕露了。
所以宋雁西没指望他们能将当时的情况复原。
此刻只让小塔带他们进去,然后重新在五柳斋设下了比从前还要难以击破的法阵。
佟鹤亭跟着宋雁西的脚步进了大门,先是歉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才将当时的情形说了大概。
宋雁西倒是不怨佟鹤亭,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
何况佟鹤亭根本也没有那本事去阻止这些人,他自己也算是玄门中人,比不得像是贺先生的身份方便。
所以自然是没有去计较,听到他的抱歉,不以为然,“不必放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然后细想起佟鹤亭的话。
凝神还原起当时的画面来。
佟鹤亭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见她忽然闭上眼睛,也不敢打扰,就静静地等在一旁。
好半天,宋雁西才忽然睁开眼睛。
她其实也没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整个人都掩藏在黑色的斗篷之中,但是那把剑……
所以打算从这把剑上寻找对方的来历。便问佟鹤亭,“你帮我打听一下,他手里那把剑是什么来历?”
雨幕太大了,根本看不清楚,不然也用不着这样费劲了。
佟鹤亭颔首,一面想着,只怕现在想知道那神秘人身份的人,不在少数。
这玄门中忽然出现一个年轻奇才宋雁西已经实属难得了,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一个,总有种让佟鹤亭觉得,沉寂了多年的玄门,只怕要热闹起来了。
但一想到那垂兰似乎对宋雁西有些偏执的攻击性,便叮嘱道:“这风波未平,你千万要小心那垂兰。”以及她身后的琼华天宫。
却忽然听宋雁西问道,“你不想去琼华天宫么?”在这北方,一脚踏入琼华天宫,不就是代表着在玄门中有了一定的身份低位么?
看看那垂兰如今的风光就知道,一声令下,几乎整个北平所在的玄门中人都愿意为她倾巢而出。
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她那琼华天宫圣女的身份。
没想到佟鹤亭却忽然垂头叹气道:“别人眼里琼华天宫是怎样的好,可是我晓得,像是我这样的人,就算是侥幸被他们选中为弟子了,可是到了里面,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反而是死路一条。
这是从西林秘书那里听来的。
不是被琼华天宫选中,就能成为人上人的。
里面的修炼模式残酷无道,适者生存。
这也就是为什么不少人进入琼华天宫后,就杳无音信的缘故了。
只是大家都深以为是在潜心修炼,断绝红尘罢了。
殊不知,可能从那残酷的规则中,第一轮就不存在了。
不过这些佟鹤亭倒是没去跟宋雁西细说,只是见都这么晚了,便起身告辞。
对于今天的事情,心里终究是觉得欠了宋雁西。
他走了,青白道长这才来问宋雁西,“怎样?”问的,正是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宋雁西摇头,“老胡一家怎样了?”
“宋小姐您回来了,大家都安心了,应该是没事了。”不过如今这五柳斋里住着一窝狐狸,今天那些人是被挡回去了,但是事情不可能就这样结束的。
所以十分担心,“今天领头来的那个女娃子,是琼华天宫的圣女,与她一起出山的,听说还有一位长老。”下次若是那长老来,不晓得能不能抵得住。
因此便有些想要劝宋雁西,“老胡那边刚才跟我提了,打算回东北老家避一避风头。”
小塔不晓得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到这话,不由得疑惑道:“可是他们不就是在老家待不下去了才逃难来北平的么?何况那琼华天宫就在东北呢。”
这不就是自投罗网。
青白道长自然知道,“可是不走,到时候再逼起来,又让宋小姐为难。”反正青白觉得,那个垂兰女娃子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了的。
即便是她不会再进来五柳斋,但一定会让宋小姐把老胡一家交出去。
宋小姐要是不交,只怕她就更有借口为难宋小姐了。
小塔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姐姐,那怎么办?”
宋雁西压根没思考他们俩所担心的这个问题,她现在还在想,那人到底是谁?听到小塔担心地问自己怎么办?才回了一句:“理他们做什么?”
青白道长听得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由得开始反思起来,是不是自己没有给宋小姐科普好这琼华天宫在玄门中占据的重要性。
让宋小姐不知道得罪琼华天宫是什么下场?所以她才这样毫不在意的?
于是干咳一声,“宋小姐,那琼华天宫……”
不过话还没说完,宋雁西就起身将他的话打断道:“我是不愿意沾因果的,可是如果他们一定要动手,我也不介意屠个满门求个清净。”
这样的话,自己以后回到自己那个世界里,是不是那里就已经没了琼华天宫?
她有些好奇呢!
而她这要灭人满门的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好似问今晚要吃什么一样,反而让青白道长被震住。
又不死心道:“宋小姐,除了玄门中人,还有那纪家。”
宋雁西知道,孙司令上司,不过那个职位形同虚设罢了,又没有任何权力。他今日能让儿子来将孙司令劝走,不过是因为孙司令记着旧日恩情。
所以压根没放在心上。
倒是对于青白道长这样反复质疑自己的态度,有些不高兴起来,“我如今总算知道,当初你那徒弟为什么总是对我发出疑问了。”
可见都是跟他这不靠谱的师父学的。
听到宋雁西提起自己的徒弟,青白道长才想起来,“渝澜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北平来?别是想要叛逃师门了吧?”这个不孝孽徒。
哪里曾想,却听宋雁西淡淡地说道:“他陨落了。”
陨落这个词,一般都是玄门中用在那些因救万民于水火中而战死的前辈们,所以当青白道长听到宋雁西说萧渝澜已经陨落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这孩子已经没了。
只继续道:“哼,但下次见到他,看我不打他一顿。”
说完,只见小塔奇怪地看着他,不觉有些疑惑,“你看我作甚?”
“萧哥哥死了。”小塔想起来,又开始难过,声音哽咽。
说完,便拔腿出去,追上宋雁西的身影。
青白道长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如何也不相信,连忙也追了出去,“小丫头,你把话说清楚!”
然后这一个晚上,整个五柳斋都能听到青白道长鬼哭狼嚎一般的哭喊声。
又在院子里给萧渝澜烧纸烧香,烧得满院子烟熏缭绕的。
呛得人压根就不敢开窗户。
后来还是老胡去劝他,好说歹说,生拉硬拽才把人劝回去,灌了一斤老烧酒,醉过去了才安静下来。
这下半夜,众人才得以好好休息。
翌日宋雁西一早就去崇文门的家里,昨晚五柳斋被玄门中人围攻的事儿对她来说,好像压根就没发生一样。
宋太太如今改了性子,说话不似从前那样尖酸刻薄了,每日又有宋玉芝在身边作伴,身体逐渐好了些,只是对于宋德仁这个养子,仍旧是宠溺无度得很。
和宋雁西问了上海陆家那边的事情后,感慨了好一会儿,只说等开春身体好些了,就乘着火车去看看老父亲。
宋雁西是十分赞成的,“早该这样的,不单要去上海,若是情况允许的话,我是很建议您出去多走走,北平虽好,但外面也不差。”
正说着,宋德仁进来,听到了宋雁西的话,连忙凑过来道:“出去玩好啊,这北平反正我是玩遍了的,什么时候妈去上海,我跟着妈去,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虽不是亲儿子,但宋太太见着了他,也是开心得很好,当即答应,然后便绕到他的婚姻大事上去。
就同宋雁西和宋玉芝提。
宋雁西听了是哪家的姑娘,就晓得这桩婚事成不了的,便没上心,只是见母亲高兴,也没好直说成不了。
到了快中午,她才起身准备回去。
宋玉芝送出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吧?”她一早就听说,五柳斋那个方向昨天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去了警察厅的人。
所以很担心宋雁西的安慰。
不过宋雁西给婉拒了,“我这样的性子,和妈十天半月见一次,勉强是能母慈子孝的,可若见天在一处,少不得是牙齿舌头打架,平白无故生气,如此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