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是最具有发言权的。
赵顼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原因很简单,优势在我,他也不着急,争一争也好,分清楚谁是敌人,谁是盟友。
垂拱殿,这是宋朝皇帝平时与大臣议论时政的地方。
「关于此桉的堂审录,朕已经看过了。」赵顼点点头,「朕觉得张斐对于祖宗之法的论辩很有道理。」
刘述立刻道:「陛下,张三不过是一个耳笔之人,他岂懂得祖宗之法。」
赵顼问道:「刘郎中在堂上为何不就此质问张三?」
他就在场,当时就属刘述叫的最欢,也最尴尬。
刘述稍显尴尬,「那张三不过是卖弄话术,寻章摘句,臣只是陪审,自不屑与之争论,以免有失身份。」
赵顼微微一笑,不做声了。
这是啥意思?刘述稍显诧异地瞄了眼皇帝,勐地反应过来,皇帝是借他的话讽刺他呀!
不屑与之争论,以免有失身份。
你们可以这么玩,那朕更可以,你们跟朕的地位差多远,你们心里就没点数。
你还不屑?
搞笑你们倒是认真的。
这?
刘述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吕诲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张斐说得确有道理,太宗的那道诏令,乃是祖宗之法的核心思想,若将此诏令,定为祖宗之法,臣又觉得不妥。」
赵顼又问道:「有何不妥?」
吕诲答道:「太祖太宗的许多政策、思想,未囊括在此诏令中。」
赵顼道:「那卿就草拟一份祖宗之法,让朕好好看看。」
吕诲惶恐道:「臣不敢。」
赵顼目光一扫:「关于祖宗之法,卿等平时都说得是头头是道,那么朕今天就要问你们一句,这祖宗之法到底是什么?」
王安石与司马光默契地对视一眼,谁也不语。
「!」
无一人答得上这个问题。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就是约束皇帝的法。
这就没法回答啊!
「什么时候,你们想明白祖宗之法具体是什么,什么时候再谈此事。朕有些累了!今儿会议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赵顼起身就离开了。
谁都能够瞧得出,皇帝生气了呀。
弄了半天,原来这祖宗之法,就是你们说了算。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什么就是妖言惑众。
皇帝的意思就非常清楚了。
你们要否决张斐,行啊,拿出你们的祖宗之法来。
但不管怎么样,这回都要将祖宗之法定调。
不能由着你们来。
拿就拿!
还就不信了,我们这些人还比不上一个耳笔之人。
不得不说,大宋文臣们个个都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甭管奸臣,还是贤臣,才华方面,真就没有一个是沽名钓誉之辈。
不到三日,他们所制定的祖宗之法就出炉了。
他们先是拿去给司马光看,鬼精鬼精的司马光让他们拿去给韩琦看。
祖宗之法,讲得是资历。
论资历,论辈分,三朝元老韩琦当属是第一啊!
他最有资格发言。
于是刘述就拿着祖宗之法去找韩琦。
「祖祖宗之法?」
韩琦拿着那本厚度堪比三国志的玩意,人都是傻的。
刘述堪堪点头。
也太能水了吧!
韩琦是看得欲望都没有了,但还是给了他们一点面子,随意翻了翻,心里那是拔凉拔凉的,这哪是法,这分明就是史书,而且是东一句,西一句,还有不少重复的观点,一看就是多人手笔,突然面色一惊:「你们是湖涂了吗?这话明明就是范公说得,你们怎也写了进去。」
刘述讪讪道:「但范公也是引述祖宗之法。」
他们也没有办法,原本这张网是无形的,如今皇帝让他们织出来,肯定要定下一个万全祖宗之法,让皇帝挣脱不出。
韩琦听完之后,直接将这本祖宗之法递给身旁的管家,「赶紧拿去烧了。」
又转头看向刘述等人,语重心长道:「此事已经是无可挽回,其实就算将那道诏令正式定为祖宗之法,也没什么不行的,到时你们引述祖宗之法,就更加名正言顺。」
刘述道:「但那就只是一道诏令!」
韩琦见这人如此不灵泛,都不如当年那批保守派,不禁道:「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任何政策都可以引述这句话。」
这就是专业,只要你会玩,这祖宗之法还是能够约束皇帝,只不过比以前更废脑。
刘述道:「可是可是王介甫也可以引述这道诏令。」
他指的就是变法,一旦定调,祖宗之法将会为王安石变法提供莫大的支持。
韩琦皱了下眉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没有这一出,也难以挡得住,关键是官家心意已决。」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不过你们也放心,官家是识大体的,不会判张三赢的。」
刘述道:「韩相公的意思,官家会判张三输?」
韩琦道:「那倒也不会。」
「那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