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霞供’?怎么还有个这么雅的名字,是掌柜你自己起的?”那个太学生忍不住问。
账台后的猗猗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指着在雪般的汤锅里翻滚的鲜红的兔肉,道:“‘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别看我,不是我做的诗,书上说的。”
“哎呀,我等苦读诗书十年,学问竟不如膳夫庖人,惭愧、惭愧!”几人口齿含糊的叹息几句,马上就顾不上说话,开始如风卷残云般的消灭起了锅里的兔肉。
谭知风转到账台后,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模样,心想,这顿饭总算又糊弄过去了。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吃饭并不是一项必须的活动,其实,在来到这儿之前,他也没想过以做饭为生,只不过,见的多了,见别人吃的多了,好歹也知道好吃的东西长什么样子,这倒是对他帮助不少。
他眼前模糊出现了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他走近了,坐在桌边,手持着汤匙慢慢搅动,专心地品尝着,时不时抬起头来,对着谭知风笑笑,英俊的眉目间满是温柔。
“别想了。”猗猗抬手将自己在看的那本书伸到谭知风眼前:“一看你那丢了魂儿的样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看话本吧,我刚从书坊里头买的。万般人生不如意,一卷奇闻笑忘之。”
“有理有理!”对面几个年轻人抬起头来纷纷鼓掌:“这是……”
“这是我说的。”猗猗仍旧板着脸。
一众读书人又笑了起来:“哎呀,谭掌柜,你这伙计真是妙语连篇。”
其中一人道:“你们懂什么,大隐隐于市嘛,失敬、失敬!”
眼看几人已经吃了不少兔肉,谭知风又让灼灼端上准备好的面片、笋片、鲜蘑片和切好的豆腐,煮了一锅素面汤。涮过肉的汤本来就香的很,鲜味都融到了面里,陈青他们一人捧着一个大碗,不顾读书人的斯文,连汤带面一口气全都吃了下去。
谭知风拿着猗猗硬塞给他的那卷话本,坐在账台后头看着陈青和他的同窗说说笑笑。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开这么个不卖酒的酒馆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么多年都在寻找和躲避中生活,他也开始学着在东奔西跑的间隙中,享受一点过日子的乐趣。
可是接下来怎么办?那天巷子里的侧脸已经变成了夜幕下的剪影,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方才墙上那个冒着黑气的眼睛,谭知风的书一页都没有翻,他的手下意识的又摸上了颈间那已经恢复平常温度的晶莹水滴。
陈青看似不经意的时不时往账台后扫上一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谭知风和陈青目光相触,谭知风对他淡然一笑,陈青却害羞的把头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