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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汪孚林自己看着也不大,可按照金宝论起来,那就不止是科场前辈,还是长辈了。知道金宝和秋枫的这两位同榜并不住在城里,这会儿还急着回乡向家里人报喜,他笑着与人说了两句话,就没多留二人。此时此刻,四周围的人群也散了不少。但是,过了这一关,如若府试折戟,来年还得从县试开始考,所以对于名次之争,大多数人还是挺在乎的,一道道热辣辣的目光少不得往金宝和秋枫身上转悠。

汪孚林却也不在乎,拉了两人和方先生柯先生回去,他少不得又问了一下叶小胖这四场的成绩。对于这个正经的学生,纵使一贯严肃的方先生,也难得流露出了几分笑意:“还算不错,放在这一次的县试中,那文章应该能进前十五,毕竟他的资质要稍稍逊色几分。不过也不能骄傲,县试一年一次,做不得准。”

这考试都考完了,叶县尊也从学宫里出来了,汪孚林便打算晚上过访叶大炮,中午则是准备让刘洪氏多烧几个好菜,也算是慰劳一下家里这两个县试拿到好名次的小家伙。他踏进家门后先对刘洪氏吩咐了一声,把金宝和秋枫带到书房,正想勉励两句,谁想到秋枫就有些犹豫地问道:“小官人能不能去问一声叶县尊,缘何给了我们俩这么高的名次?我和宝哥的背功都很好,四书五经烂熟于心,可真要说做文章,未必就一定比那些长者更强吧?”

所谓长者,当然不会指的是那些已经三四十还在磕磕绊绊考第一级县试的那些老士子,而是指的十五岁往上,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渐渐成熟的。

汪孚林诧异地看向金宝,见金宝也是连连点头,他想了想,毕竟事关重大,他也就不管什么避嫌不避嫌了,点了点头就径直出门。熟门熟路钻进了知县官廨叶钧耀的书房,他笑容满面地打了个招呼,不等叶大炮询问自己此行杭州如何如何,他就涎着脸直接把金宝和秋枫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叶钧耀这才找到了几分父母官的实感,腰杆顿时挺得笔直,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得意:“有人质疑怕什么?这你就不懂了吧?少年强,则国强,尤其是县试这第一级,该考的早就考过了,那些十五岁朝上还没过了县试这一关的,锐气已失,文章纵使做得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已经是匠气十足,进取不足,所以小案首断然不能给他们,一定要用来褒奖新锐!要不是金宝这最后一场文章做得不错,可誊抄险些来不及,一笔字写得有些草了,我点他小案首又如何?”

见汪孚林瞪大眼睛,叶钧耀便指了指桌子上一摞纸卷,笑眯眯地说道:“他们这四场的答卷,你看看,方先生柯先生真神人也,我家明兆也是一日千里,更何况他们两个本来就资质上乘的?”

等在外头被人誉为战斗力强的汪孚林呆头呆脑地拿了卷子开始一目十行,叶大炮方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往下说道:“这前十之中六个都在十四岁以下,当然并不全都是本县的私心,段府尊任期已经不多了,府尊身边的秦师爷之前来暗示了一句,虽说过了府试那才是童生,可既然有个童字,显然便是当年管县试府试道试叫做童生试的宗旨,应该大力提拔少年新锐!”

这话倒是听着很有道理,可汪孚林对于徽州知府段朝宗身边的什么师爷倒真的没怎么听说过,此刻听了,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段朝宗离任在即,准备好好提拔一下徽州府的青年才俊?

第二八二章 凶名依旧

事情过去才几天,北新关近日才开始放行,杭州府那桩公案的具体经过尚未传到徽州来,可叶钧耀先是听小北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北新关见闻,叶明月又描述了一番杭州气象以及城内纷杂人言,如今汪孚林亲自送上了门来,他自然少不得追根究底。问明白那番经过之后,他在久久的沉默后,就对凃渊表示了一番高山仰止的敬仰,啰啰嗦嗦又说了一大堆话,差点耽误了汪孚林回去吃晚饭。等到亲自送人出书房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朝堂也好,地方也好,诸公全都是以权谋为表里,全然忘了圣人教诲,真是越想越丧气!”

汪孚林对此深表同意,嘴上却没有接话茬,行过礼后便悄然告退。他把叶大炮的话带了回去告诉金宝和秋枫,两个小家伙全都是又感动又振奋,无不发狠要在府试上有所斩获,吃过晚饭便双双回房去秉烛苦读了,这份勤奋直叫汪孚林大为汗颜。于是,他也顾不上这会儿已经到了夜禁时分,腰里别上一把剑,就悄悄出了门,沿县后街直接去了毗邻程乃轩家中的马家客栈。

杨文才等二十多号人这次跟回来,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起头就由霍正安置在这里。

尽管已经大晚上了,但马家客栈门前还挂着大大的气死风灯,门板下了大半,只留着两块门板,仿佛是随时招揽客人投宿,但其实原因并非如此。本来掌柜的怎也不至于如此托大,毕竟徽州民风不错,可也不是没有强盗的,问题是此次引人住店的是戚家军老卒霍正,住店的客人又是一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从前日晚上住进来包圆所有房间,送一日三餐的时候伙计都是战战兢兢的,尽看这伙子人吆五喝六秀肌肉了。

所以,人家吩咐说留个门,以防晚上有人拜访,掌柜也只好听着。反正房钱是汪小官人掏,总不至于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