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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掌柜是见惯了这位的,此刻满脸堆笑把人请到了二楼,这才解释道:“这时分楼上没客人,小的知会伙计不放人上来,这就亲自去请汪小官人。”

陈老爷当然也不想老是做拿钱赶人的冤大头,便点了点头。可坐了好一会儿,那掌柜却迟迟没有把汪孚林带来,他不禁又有些心浮气躁。一想到自己因为汪孚林的关系,倒霉一次次,惹事一桩桩,他就觉得心气特别不顺。直到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他才赶紧侧头看去,就只见掌柜身后,一前一后两个少年上了楼来,走在前头的是一个比汪孚林年长两三岁的少年,后头方才是汪孚林。

而那个自己头一回见的陌生少年径直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他一番方才笑道:“陈老爷,头一回见,我是双木的合伙人,歙县黄家坞程乃轩。”

见陈老爷被程乃轩的自我介绍弄得一愣一愣,汪孚林便不咸不淡地解释道:“他爹和许老太爷当年在扬州被人并称之为程许,在淮扬盐业上的话语权比汪家吴家更强,总之,程公子拔根汗毛比我腰还粗。”

“喂,双木你好好的提我爹干嘛?小爷我现在也不差,杭州最近这粮价暴涨,我从徽州运粮过来,一进一出就赚了一万两!”

陈老爷原本不想理会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程乃轩,可听到他竟然是歙县赫赫有名的大盐商程老爷的儿子,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吞了回去。等听到程乃轩夸耀此次行商所得,他不禁为之气结。可他的家产也就一二十万两,真没法瞧不起人家徽商子弟。于是,他只能强笑打了个招呼,直到对方二人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而这时候,就只听汪孚林开口说道:“陈老爷,你既然来了,那些堵门的家伙应该不足为患了吧?”

“散是散了,可现如今湖墅那些打行乱成一团。”陈老爷说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不怕人家开的镖局和你抢生意?”

“怎么会呢?”汪孚林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程乃轩说,“杭州城内徽商不少,人客往来,货物运送,兜揽一些生意是很容易的。而且,新店开张,暂时只做浙江诸府县的生意,回头效果好,就把南直隶加进去。”

怎么就忘了这俩小子的长辈全都是徽商之中的头面人物,汪孚林背后还有个汪道昆,还愁镖局没生意?

陈老爷顿时脸阴了,而汪孚林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正郁闷喝茶的他为之愕然,心不在焉之下,一口水险些吞进气管里。

“倒是陈老爷,之前因为有那些死硬能闹事的家伙在,所以你没法安置那些好逸恶劳的打手,可现在各家打行刚受过这样的冲击,人心思变,人心思动,你再出马,应该就能容易多了。你之前让人招募长工,不是我泼你冷水,他们有几个会种地?与其如此,不如你也学一下两家镖局,另辟蹊径,比如说,做一家保行,不走镖,也不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专为湖墅各家商铺提供安全保卫工作。”

汪孚林见陈老爷瞪大了眼睛,他便信口开河地说道:“从前那些打行是反反复复地向商铺讹诈收钱,现在呢,你可以向商铺签订契书,直接收年费,帮忙提供安保解决方案,比如说,如何防窃盗,如何第一时间出动帮人解决寻衅滋扰……反正这种事我不在行,陈老爷你应该最在行才对。总之,邬部院要的,是这些寄生虫不再去勒索那些一穷二白的雇工和匠人,你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邬部院那儿就过得去了。”

陈老爷这会儿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醒悟了之后就暗自大骂自己太蠢,这种事竟然还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少年来教!他从前虽说也算是杭州一霸,可那只是青楼楚馆娱乐业一霸,现如今要是能把打行清理一遍掌握在手里,岂不是要变成杭州城的地下霸主?他再也没工夫在这呆着了,霍然起身之后,随后丢下一锭银子在桌子上,竟是连告辞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匆匆离去。直到楼梯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失礼,于是扭过头来说了一句。

“汪公子,这事算我欠你的人情,后会有期!”

程乃轩坐下之后还没开口,陈老爷就这么走了,他才叫瞠目结舌。好一会儿,他反应过来,立刻一把揪住气定神闲喝茶的汪孚林,低声提醒道:“你这不是让他坐大吗?这家伙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这要是日后再抓了那些打打杀杀的家伙,到时候就真的是杭州一霸。日后尾大不掉,官府都未必制得住他。他还和你有仇,以后要是记起那些仇怨,找你报复怎么办?”

“问题是,你觉得这样的好事,我会只告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