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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都是往前头挤,二位贤弟倒是岿然不动。不过,这次咱们歙县虽说是大年,一下子考中五个,可名次却都靠后得很。”

汪孚林知道,他和程乃轩且不用提,面前这三位也都在百名开外,最好的陈与郊是一百五十多名,其他两位在两百名左右。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想当初汪道昆和殷正茂同科及第的时候也都在三甲,殷正茂的名次也同样是倒数的。他洒脱地笑了笑,耸了耸肩说:“能考中就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名次强求不得,毕竟每科三百人,能在一二甲的多则七十人,少则不到六十人,咱们都算是很幸运的了。”

就在这时候,汪孚林只听前头传来一个嚷嚷:“孙兄家学渊源,又是今科会元,不知道能不能会元状元两元及第,也给这万历年头一次春闱增加点喜气!”

对于这样的鼓噪,陈与郊却皱了皱眉道:“这不是给那孙鑛添乱吗?听说外头已经有很多人非议余姚孙氏出了太多进士,说什么的都有。话说回来,这次会试取中了三百贡士,最终来考殿试的却是二百九十九人,据说那位陈公子突遭父丧,只能等下一科了,实在是时运不济。”

见黄云龙和程有守也是惋惜之色溢于言表,汪孚林便也附和了两句。

只是某人因服丧不得不晚了一届,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眼下这些人自然全不知情。

第五零七章 乾纲独断

第二天一大早的东阁中,十余名读卷官已经开始阅卷工作了。而在他们读卷之前,所有的卷子已经由收卷子的受卷官送去给弥封官弥封,然后预审。而这便是殿试潜规则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每次殿试,会试前几名的卷子总会被分门别类挑出来,而阁臣也往往会有看好的人嘱托受卷官,这些都会被放在最前列,预先送给读卷官,至于第二部分,叫做上一等,读卷出来则判为二甲,至于次二等的就是三甲了。

相比宋时殿试需誊录的严谨,明朝的殿试动手脚确实要容易多了。

这其中,张居正和吕调阳作为内阁仅有的二位阁老,首辅和次辅,虽受命读卷,却也不会荒废正经的政务,尤其是张居正执掌票拟大权,因此两天的读卷不可能都是全天,必须要周顾内阁事务。再者,张居正竟是迥异于从前那些阁老的光景,事先没有任何嘱托。每一个读卷官都知道张家长公子此次会试落榜,所以对此失去兴致,故而也不以为奇。然而,吕调阳这位次辅可以安之若素做自己的事情,当初担任会试副主考的王希烈就没那么逍遥了。

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张居正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冰冷。

为此王希烈无可奈何,可扪心自问,他在会试中没有半点徇情,因此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张居正若是因为长子落第就记恨自己,那便是没有宰相度量。如此自我调节之下,整整两天的读卷,他总算是熬了下来。

这天日暮时分,当所有这些读卷官紧赶慢赶交叉阅卷,最后终于把二十几份圈数最高的卷子送到了张居正和吕调阳面前时,张居正飞快地扫过一份份卷子,目光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份上。

前几天他特意让人找来了孙鑛的原笔文章,对那笔迹自不陌生,分明就是那位会元的。此刻一扫那篇策问文章,但只觉文字中正和平,确实很见才学。但既然心中有些偏见,在他看来就算比长子张敬修出色半分,也只不过如此。再看其余的文章,他就更加觉得老生常谈,味同嚼蜡。他也没有否定这些读卷官的两日辛苦,当即轻描淡写地问道:“其他卷子就没什么出色的了?”

众人你眼望我眼,都不太明白首辅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论理说张敬修既然本次殿试无缘,张居正应该就没有什么亲朋子侄参加这次殿试了吧?此时此刻,还是吕调阳开口转圜道:“这样,时辰还没到,元辅和我不如随便翻翻其他人的卷子?也许有珠玉遗落其中也不一定?”

之前会试自己因为避嫌长子下场不能插手,三千多份卷子更不可能一一看过来,但如今不到三百份卷子,张居正此刻却借着吕调阳这话,起身搜卷。此前,他除了看过孙鑛的笔迹,也特意要来汪孚林几次到家里来时,和张敬修兄弟几个游戏之作的文字,记住了那笔迹,因为卷子不多,没过多久就找到了。那卷子前头没什么出奇,也难怪十几个读卷官看下来,上头只有寥寥四个圈,但看到最后,张居正品出了几分儒法贯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