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没想到小北先说不知道,紧跟着竟然拿辽宋旧事来打比方,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就冲着小北竖起了大拇指:“由此及彼,联想得绝妙。你说得没错,从春秋战国的时候开始,两雄争霸,到最后却被别国趁势崛起,这种情形实在是太多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对伯父提出条件,来了蓟镇之后,还要去辽东?很简单,当年女真人的金国是被蒙古所灭,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谁能说不久的将来,这种情形就不会倒过来?”
当然,历史上辽东的满人并没有灭蒙古,而是直接把一大部分蒙古人绑上战车,征伐天下。人微言轻的他短时间之内不可能从朝堂下手,那么能不能到辽东亲眼看一看,然后挑选另一个角度下手?这就是他之前听到来蓟镇,就立刻决定去辽东走走的缘由。
小北却不太明白汪孚林为什么夸奖自己,等听到汪孚林竟然认为辽东的女真人日后能胜过蒙古,她才瞪大了眼睛。这种军略大势有些超越了她的认识,因此她没有接口,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汪孚林那侧脸,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汪孚林在京师已经够安分了,这还不由自主惹上了许多事情。可这次却从京师出来,他却好像本来就存着惹是生非的心里,那他会不会把某些地方闹一个天翻地覆?算了,反正他要是杀人放火,也肯定有他的道理,她在旁边帮着递刀子传火把就行了!
第五二五章 他乡钓老乡
喜峰口的这一顿晚宴,汪孚林品尝到了全桌山珍野味,从狍子到野兔再到蛇、鹿肉,还有从滦河冰面上挖洞捕上来的鱼,时鲜菜蔬不多,但各种山里挖出来的干菌菇却不少,当然都是经过各种论证肯定可以吃的,非常丰盛的一大桌子菜,尽管厨子的水准算不上第一流,但禁不住食材顶尖,让他这个吃货非常满意地大快朵颐了一顿。而小北因为生怕在主桌上被看出端倪,找了个借口在房里没出来,知情的戚继光吩咐人各样都送了一点过去。
等到一夜好睡养足精神之后,汪孚林次日一大清早起来,就去向沈端要了向导。当然,他少不得先对沈端把话挑明了:“我此来完全是候选期间没事干,可没有什么尚方宝剑。谁不知道蓟镇防务有戚大帅,绝无半点纰漏。我只是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想看看真正直面蒙古的雄关要塞是什么样子,同时了解一下士卒的日常生活。我不像伯父那样擅长诗赋文章,所以只带着眼睛来,没带嘴也没带笔。”
沈端就怕汪孚林自恃进士出身,年轻傲气,打算挑刺往上报,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解释,心里何尝不是松了一口大气。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两个最机敏的心腹亲兵派给了汪孚林,一来有什么事可以及时通风报信,二来也是镇压军中可能有的刺头。至于他自己,当然得把全副精神用在戚继光这位主帅身上。潜意识中,他甚至希望那些兀良哈人能撞上来,如此在主帅面前打上一仗,那份战功说不定能够把他送上副总兵的位子。
沈端的两个亲兵全都姓沈,乃是沈家的家丁出身,带着改易军服的汪孚林四下里转圈时,全都一直在小心翼翼地避免汪孚林真正接触到底层士卒。对于这样的提防和顾虑,汪孚林心知肚明,也不强求。不论如何,他对喜峰口的第一印象,就是秩序良好,关卡建筑维护得全都不错,防戍状态出色,当然,也有可能是早知道戚继光要来的缘故。兜来转去大半天,就快中午时,他来到一处看似是小校场边上,却只见这里已经围了一大圈人,赫然正在起哄。
“打!看那小子还嘴硬!”
“小小年纪就那么说大话,非得赢了他那副铠甲不可!”
“戚大帅已经来了喜峰口,回头你要是赢了,咱就推荐你去见戚大帅!”
听到这乱哄哄的嚷嚷,汪孚林一时兴起就立刻凑了过去,他身后两个亲兵对视一眼,有心阻止,可这军中比武较量是常有的,他们也只能无奈跟上。左推右搡终于挤占了一个好位子的汪孚林举目场中,就只见里头交战的双方正打得如火如荼。一方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英武少年,一招一式显然是名师交授,颇有章法,而另一个则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军汉,面相粗豪,出手虎虎生风,竟是纯用蛮力以及悍不畏死的拼劲,看着依稀有几分熟悉感。
两方都是用刀,不多久,这场交手就已经打到了后半段,中年军汉竟是渐渐不低那少年的攻势,露出几分败相,四周也从起哄加油变成了谩骂喝倒彩,甚至有人在那大声骂娘,各种粗俗露骨的言辞不堪入耳。两个亲兵生怕汪孚林因此动怒,见其只在那安安静静观战,这才如释重负。等到最后那军汉被人用刀背击倒在地,观战的人群竟是一哄而散,其中有个小军官模样的汉子临走时还气咻咻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平时倒是挺横充好汉,真正下场却不禁打!呸,老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钟南风,给老子听着,回头刷一个月马厩!”
果然是那个被发配蓟镇的打行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