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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一大清早上路的时候,汪孚林得知那个醉汉竟是天不亮就走了,其他商人也似乎唯恐别人抢在了前头,早就走得没了影,只有罗世杰还未出发,便邀约了同行。和汪沈两家这一溜十几人相比,罗世杰算得上轻车简从,总共只带着两个健仆。而汪孚林好奇地一问,很快便得知了答案。

“如今的马市早已不是单单采买马匹的官市了,而是什么都有的民市。女真人那边除了马匹之外,还有上好的人参、貂皮、松子、木耳和各种药材,而他们要的是铁铧、耕牛、布匹,估计现在这春夏季节,还需要很多粮食。毕竟王杲一死,建州女真山头林立,需要囤积这些。”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解释道:“兵器盔甲这些严格管制的东西,自然是绝对不允许交易的,女真人自己虽有铁匠,但就那么一回事,往常那些年寇边的时候也掳掠回去不少辽东的匠人,所以也会自己打造这些东西,正因为如此,那些农具之类的东西,他们就都到马市上来买,买回去除却可以耕田,有的改造改造,也可以当成兵器来用,部族征战用得着。至于耕牛,他们往往每次一买就是十几头,所以在辽东养牛比养马合算,毕竟马匹可以从女真那儿买,小马驹一石米两匹布就可以到手……”

这位辽阳罗氏子弟滔滔不绝,汪孚林也乐得听他叨叨。毕竟,相较于去过抚顺马市次数有限的范斗,他的经验不管怎么说都丰富很多。说起有一次,有人用三头上好的耕牛就换了满满两箱子的貂皮,他更是啧啧说道:“那可都是好皮子,而且貂皮又轻又暖,送到京师做成大氅又或者小袄之类的衣裳,一转手就是几十倍的利!只不过,出抚顺关的时候,少不了要孝敬上头的守备和把总大半箱子。”

这些边将真是好大的胃口!

汪孚林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问道:“那罗兄可知道,抚顺马市中大约多少人是有许可的?”

“有许可的因为来之不易,都是天天扎根抚顺马市,人也住在关城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先吃下,然后再卖给我们这些人,大约他们是三分之一,我们占三分之二。这些不但从辽东巡抚那儿得到了许可,又是和抚顺关城里的守将有硬关系的,别人得罪不起。”

罗世杰顿了一顿,这才苦笑道:“本来辽阳罗氏是有一张许可的,约定各房轮流掌管,谁知道却因为一房贪婪想要独占,大家官司打了七八年,张部院到任之后,一句家风不正,又查问了许可的年限,打官司打得如火如荼的各房长辈这才发现早已经过了期,没有及时到巡抚衙门去续办,这下可好,张部院一句话就给革了。家中长辈们为此好几个气得病的病,死的死,所以我这样的族中青壮就轮流来抚顺马市,以免家业就此倾颓。”

沈有容对交浅言深,为人直爽的罗世杰很有好感,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也是这性子,竟是上去安慰起了他。而沈懋学则是用微妙的目光看了一眼汪孚林,见其也正苦笑看着自己,他顿时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汪孚林身上那一堆东西时的大惊失色。虽说很高兴汪孚林对自己的信赖,可如果按照罗世杰这说法,十张许可外加女真那边的十五道敕书,那放出去可是足够打仗的!

而让他印象更深刻的是,昨夜交底之后,汪孚林对他做出的表态:“女真那十五道敕书能不散出去就不散出去,到时候最好完璧归赵,直接还给张部院。至于十张许可,我的意思是动用得越少越好。”

他非常赞同汪孚林这份判断,虽说是张学颜给的,可这并不是毫无代价,能不用就不用是最好!

抚顺城到抚顺关只有不到四十里路,快马疾驰只要半日可达,刚刚这一说话给耽误了,此刻罗世杰就打算快马加鞭。他正要上前提醒众人的时候,突然只见汪孚林策马靠了过来,而沈懋学则是占据了他的另一边,四周围汪沈两家人散了开来,那种架势让他登时心中一突。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汪孚林竟是压低声音,说出了一句他完全想不到的话来:“罗兄,实不相瞒,我手里有这么一张辽东巡抚张部院签发的抚顺马市入市许可,但不知道真假,你能鉴定否?”

“!”

罗世杰刚刚说了这许多,倒也不全都是为了让这些来自南边的外乡人知难而退,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在抚顺马市中赚钱不是想象中那样容易,谁知道汪孚林竟是随口来了这么一句!他还以为对方是骗子,可谁知道汪孚林随手就从袖子中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皮革圆筒。

“罗兄可以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