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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敬却不知道汪孚林那些心理活动,连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城门开启关闭的时间纵然是固定的,但真要是遇到紧急的事,城头放个吊篮下来送人进城却还是没问题的……”他还准备再好好夸耀一下香山县的城防,但看到汪孚林没有半点兴趣,他只好怏怏闭嘴。

当这半道遇上的两拨人回到香山县衙时,已经是濠镜那场暴乱之后第二天深夜的事情了。因为吊篮只能运人,马匹只能留了人在城外看管,而等到顾敬鞍前马后腾出自己的官廨正房安置了汪孚林,都已经四更天了,直打呵欠的他却还不敢立刻就睡,拉了蔡师爷嘀嘀咕咕商量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顾不上平日那些穷讲究,连洗澡洗脚都懒得去折腾了,换了衣裳倒头就睡。

好像合眼之后才没多久,他就被人推醒了,睡眼惺忪的他自然恼火得很,可这满腔火气在听到那丫头说的话时,就全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爷,外头就要敲云板让人进大堂点卯了!毕竟汪爷就在县衙,蔡师爷也是没办法才让奴婢叫醒您的。”

第六七九章 玉不琢不成器

当县令这三年来,顾敬比讨厌市舶司分权更甚的就是除却休沐日,每天一定要早起点卯升堂!就连属官以及三班六房排班向他磕头那威风,也比不上这点卯的苦楚!可怜他好像才刚刚合眼,根本没睡上多久呢!

可是,官廨里头还住着一个巡按御史,顾敬就是再累也只能强撑了起床。用冰冷的井水一遍一遍洗脸后,又马马虎虎擦了擦身,洗漱更衣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强打精神去了前衙。让他讶异的是,平常要拖拖拉拉排班的三班六房竟是已经到得整整齐齐,而县令主位一旁还设了一张交椅,汪孚林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汪孚林竟然比他起得早,来得早!到底年轻人就是好,怪不得能考中了进士,官比他当得大……不不,官阶一样大,可人家比他权大多了!

顾敬心里颇有些羡慕嫉妒恨,慌忙上前打招呼行礼,见汪孚林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这才到主位上坐了。接下来的早堂,素来懒散拖沓的他破天荒用最快速度处置了一些杂事,最后就一拍惊堂木说道:“汪巡按刚刚从濠镜归来,道是遇见了一桩大案。昨夜本县迎了汪巡按入城,又连夜安置了苦主,定于今日午堂审理此案。在此之前,本县立发牌面往濠镜,责问欺诈交易、拐骗囚人等事,刑房拟票,快班出人前往濠镜递发!”

可他话音刚落,就只听旁边传来了一个沉肃的声音:“等一等!”

顾敬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惊得魂飞魄散,等觑见汪孚林脸上并无怒色,他方才稍微镇定了一点,却慌忙欠身问道:“汪巡按有何训示?”

“训示谈不上,但既然顾县令要派人去濠镜发查问牌面,那么就捎带我的行文一起去吧。”

顾敬本来有点担心濠镜那边粤商闽商聚集如云,如果是自己的牌票过去,也许那些家财万贯的大商人会为了维持和佛郎机人的交易,阳奉阴违甚至于横加阻挠,以至于自己到时候在汪孚林这个巡按御史面前丢了县尊的面子,听到汪孚林也要一并发文,他顿时喜上眉梢。可不等他满口道好,就听到汪孚林继续说道:“本宪就借着顾县令这大堂之上,立时行文,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顾敬想都不想,连连点头。而下头属官却也都知道凑趣,县丞磨墨,主簿铺纸,而等到汪孚林下笔的时候,顾敬竟是连镇纸都不用,而是亲自站在旁边抻纸,眼看汪孚林提笔文不加点一蹴而就,须臾就是一道行文写成,在旁边从头看到底的他脸色却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这竟然不是写给那些佛郎机人的,而是写给濠镜之中那十几家开设了商号,生意做得最大的粤商和闽商的!汪孚林竟是以广东巡按御史的名义,召集这些商家派代表到香山县来商议要事。

对于这件事,顾敬却不是很看好。要知道,他这个香山县令从上任开始,就有佛郎机人定时定量送例钱过来,可那些广东福建两地的商人虽说也有送礼,却都是差遣个管事,那些在濠镜驻守的真正代表却从来没有到香山县城来过,更别提上县衙了。据说这种规矩已经延续了好几十年,就连他的前任,那位以清廉能干著称,甚至进了名宦祠的周行在任时,也不能拿那些商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