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七不过是张家家奴,这些年却随着张居正的当权而越发趾高气昂,据说连户部尚书殷正茂等人也给其送过礼,更有不少低品官员奔走门下与其称兄道弟,甚至其纳个外室,还有人千方百计送了一堆贺礼,更是纳了那外室的妹妹侄女,试图与其攀交情!可这些和他没关系,张居正不管,他自然也只当不知道,可现在却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老爷……”
“查。”张瀚冷冷迸出了一个字,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悄悄去查游七的一举一动,看看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别看他眼下嚣张得意,只要主家一句话,便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刚到兵部上任才两天,王崇古丝毫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打算,一应都是参照当年谭纶的那一套,即便是对汪道昆这位从前视作为眼中钉的僚属,他也显得客客气气——汪道昆在廷推的时候选了他,为此还和侄儿汪孚林闹翻,这已经都快是满城皆知的事情了,他就算要给人穿小鞋,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尽管年纪比已故的谭纶还大六岁,但王崇古对养身非常有心得,自忖还能至少活个十年八年,现在要紧的是坐稳位子。所以,这天听到张瀚竟然去张居正那边力陈要把汪孚林外放的消息,他回到家后便吩咐去张四维那边,如果人回家就请其过来。好在去的人很快就带着好消息回来,张四维今日不当值,一会儿就过来。
见到外甥的第一时间,王崇古就沉声问道:“张瀚今天在张太岳面前的说辞,你听说了?”
全都在内阁的一亩三分地上,消息传得最快,张四维又素来是出手阔绰的人,哪会不知道?他也正好想找王崇古商量,就将自己从几个中书舍人处听到的说辞综合一下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有些烦躁地说道:“刚刚传出汪道昆叔侄反目的消息,转眼间张瀚就来了这么一招,张太岳今天固然什么都没说,可我觉得他看我目光有异。”
“是觉得也许我们暗中授意了张瀚。”王崇古点了点头,见张四维登时骂了一声,他便呵呵笑道,“张瀚名义上是六部之首,年纪也不小,但威信却不过尔尔,否则之前也不至于在吏部尚书的廷推的结果上居于末位。他这是想通过拿下汪孚林,建立他这个吏部尚书的威信。而如果张太岳怀疑,他则已经暗示,此事背后有我们的推手,他只是迫于无奈。还真是如意算盘!”
张四维也隐隐想到了这一点,可王崇古这么干脆地提出来,他还是感到心头火气蹭蹭蹭往上窜去。他对于张瀚自然是根本就不怎么瞧得上——张瀚当过两广总督,有俞大猷这样的大将在,却还让倭寇海盗肆虐,论本事远远及不上殷正茂以及现在的凌云翼。至于在陕甘总督任上,那更是功不掩过。一想到被这么个人算计了,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舅舅,难不成我们还要力保汪孚林,让人看看气度不成?”
“这时候力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王崇古摇了摇头,见张四维显然也醒悟了过来,他就敲了敲扶手说,“之前游七不是还领了你一个人情吗?找他打探打探张太岳的动向,让他去对付汪孚林。另外,吕调阳此人看似是个老好人,也不大和张太岳争权,但已经是当到次辅的人了,哪里会真的那么温和无害?不见当年徐阶忍了严嵩多久?张太岳肯定防着他。我记得,张家老太爷,今年已经七十四了吧?”
这话就已经说得非常露骨了。张四维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可要说天命,有人盛年夭亡,有人能活到六七十,却也有人耋耄之年却依旧精神奕奕,徽州歙县许村不就曾有一对获赐双寿承恩坊的百岁人瑞夫妇,就在四年前方才去世?但如果真的张居正有可能丁忧,首辅之位落到吕调阳之手,他还要仰人鼻息多少年?
“舅舅放心,我知道了。”
“我得兵部尚书之位就已经到顶了,只希望能看到你内阁登顶的那一天。”王崇古毫不掩饰地道出了心头期冀。
然而,张四维回去之后不多久,王崇古就从亲信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游七之前盯过吏部尚书的行踪,而有人偷偷摸摸给游七的外室胡氏送过钱。尽管这全都是相当含糊的消息,可他听在耳中,却只觉得之前那些松散的一环一环,如今全都一股脑儿串了起来。
“把这消息也给张阁老送去。”对那亲信嘱咐了一句,等人悄然退下之后,王崇古便摩挲着虎口,心里思忖要对游七改变一下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