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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从汪孚林手中接还了这方银印,来人才继续说道:“张公公让我带话,皇上今日去西苑散心,结果被小人构陷,以至于太后大怒,召了首辅大人去乾清宫,要让首辅大人代皇上拟罪己诏。张公公知道汪掌道在首辅大人面前说得上话,所以方才请托。”

这简直是当我神仙啊!

汪孚林简直想当面喷张宏异想天开,可是,面对这个一本正经替张宏传命的中年内侍,他又没法这么说。而就在这时候,对方却又开口说道:“张公公说,如果汪掌道犹豫,就让我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出来,毕竟,此事汪掌道也牵涉在内,本来就不能独善其身。”

见鬼,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尽管汪孚林腹诽连连,可是,当这传话的真把万历皇帝在西苑发生的那档子囧事如实道来之后,他却呆若木鸡。虽说他因为知道某段历史,对朱翊钧这个薄情寡义,贪财如命,不负责任的万历皇帝非常不感冒,恨不得时刻躲远点,可平心而论,就这次的事件来说,小皇帝确实有点冤枉。当然,那只是有点,毕竟,他总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认为朱翊钧真的是什么也没做,而李太后纯粹是矫枉过正吧?

“张公公难道没替我想过,这种宫中的隐秘,我又是从哪得知的,又怎么去劝首辅大人?”

“这点张公公自然想过。汪掌道只管在都察院稍等片刻,想来内阁那边不用多久就会有人过来传你。太后娘娘之前气急之下,说过是你不该进呈市井闲书,以至于皇上乱了心性,首辅大人总要当面召见,训诫一番。”

哪怕觉得自己实在是够无妄之灾的,可人家信誓旦旦地说张居正必定会叫了自己过去,汪孚林还是不得不相信。至少这一次,万历皇帝还没做出什么事来,就被别人在李太后面前搬弄是非,于是被李太后兴师动众教训了一番,自己则是被捎带的另一个倒霉鬼。可是,想到自己因为之前那一系列事件早已进入了当朝不少权贵和重要人物的视线,眼下张宏派人的这次冒险接触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你,又或者说张公公,知不知道我这有不止一双眼睛盯着?”尽管汪孚林知道问了这么一句之后,对方回去之后对张宏复述时,兴许会让那位司礼监第二号人物觉得他事君不忠,讨价还价,可他不得不索要这么一个答案,毕竟,那关乎他接下来的善后。

“自然知道,毕竟汪掌道如今也算是名人了。”

那中年内侍仿佛不知道这话很容易被人听出讽刺的歧义,微微笑了笑:“正巧这都察院左近,刑部和大理寺出了点事,应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而我之前才刚刚以徽州来人的身份,去汪掌道家中门口露了一面,这才来的都察院。”

“我是张公公的私臣,在家中担任司房,素来只管打发批文书,誊写应奏文书,在宫里京里都是生面孔。我眼下回去会在路上耽搁一下,让别人带消息给张公公,至于我,只怕要在汪掌道您家里叨扰一日,明日就离京,而从徽州这一路到京师的来回痕迹,都会有人坐实。”

果然不愧是冯保之下的第二号人物,简直滴水不漏,但这也意味着,他这次要是不帮忙,这个老太监立刻就站到对立面去了。他若是答应不办事,甚至于将对方卖了给张居正和冯保,那么当然未尝不可,但是,张宏真的会仅仅是病急乱投医就让人来找他?

说到底,这件事他是挺无辜的,但冒险去张居正那试一试,也不是完全不值得。如果真能够让这位首辅大人帮忙去劝劝李太后,把这种简直小题大做的罪己诏给收回来,万历皇帝也许就不至于记恨张居正一辈子,日后清算时也许还能存点香火情!

但不论如何,打从张宏派人来找他开始,他就已经没退路了!

王继光是特意跑来找汪孚林问大明律上的一个问题时,方才得知汪孚林家中来人,将其叫出去了。他若有所思地打算回自己和汪言臣那屋子,可当瞧见郑有贵被几个吏员给叫到了吏房去,他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掌道御史直房,突然生出了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于是,他四下里扫了一眼,确定无人注意自己,于是挑起竹帘就迅速跨过门槛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