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冯保便有些吃力地说道:“皇上呢,可出了慈宁宫?”
张大受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太后没有见皇上,而是让皇上去奉先殿跪着悔罪。又召了内阁马阁老和申阁老,似乎是要拟旨黜落张四维以及那些伏阙官员。”
冯保顿时心中一突,随即死死握紧了拳头。他这次是过了一关,而且也没什么大损伤,可这次之后呢?他的家人子侄呢?受此奇耻大辱,昔日情分丧失殆尽,小皇帝岂不是已经对他这个大伴恨之入骨?
想到这里,他立刻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见张大受还摁着他,他就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是还想活命,抬也抬我去见慈圣老娘娘!还有,给我把皇上忤逆两宫老娘娘,于是被罚跪太庙的消息传出去!”
第九四七章 再下一城
汪孚林快走到午门出宫的时候,他却突然站住了。
他刚刚有意绕开了张四维带人伏阙的皇极门前,原本是想早点出宫,可现在想想,今天宫里发生的这些事实在是非同小可,他也算是深入了解不少内情的人之一,尽管在皇帝面前承诺保密,尽管李太后也没有灭口堵嘴的意思,但只要他出了宫,回头外间消息万一散布开来,他就完全百口莫辩。所以,他在堪堪要出宫的地方停住了,随即又调转头往里走,须臾又回到了会极门。
会极门的两个管门太监这两日看着风云变幻,着实唏嘘不已,刚刚还看着汪孚林往宫门去的背影,闲极无聊在那悄悄打赌,赌的便是汪孚林明天会不会再弹劾一个重量级人物。然而,看到明明要出宫去的汪孚林又折返回来,他们就有些发愣了,等到发现人竟然朝着会极门过来,两人你眼看我眼,全都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不会汪孚林还有奏本要提交吧?
等到汪孚林直接来到他们跟前,两人同时紧张了起来,却没料想到汪孚林竟是客客气气对他们拱了拱手:“二位公公,能否帮忙去内阁那边问一声,能不能借一套文房四宝……哦,最重要的是空白的奏本?”
这是什么意思?两个太监那表情完全是僵的,其中一个反应快一些,失声问道:“汪掌道莫非准备在这里现写奏本?”
“是啊。”汪孚林随随便便给出了一个让人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答案,随即微笑解释道,“宫里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余诸位还没出宫,我要是这会儿出宫,万一出点瓜田李下的传言,难免不美,所以我不得不逗留一会儿。可若无理由,却实在是说不过去,还请两位公公帮个忙,就说我打算现写奏本,得晚点才能出宫去。”
见汪孚林不动声色地往四周一扫,随即手上一滑,有一样东西通过手指传递了过来,见惯了这种伎俩的一个管门太监迅速接过往袖子里一藏一捏,确定不是金子就是玉,他就对同伴轻轻点了点头。两人的意见全都空前统一,别看汪孚林昨天弹劾冯保,今天弹劾张四维,可这位竟然全须全尾地从乾清宫出来,仿佛没有受到今天那件他们都不大了然的诡异事情影响,这种小事他们还是行个方便的好。
当然,回头一定要问清楚汪孚林这是什么奏本,别胡乱收进来给自己惹麻烦。如果还是死揪着冯保不放,他们也不能给面子。
于是,其中一个年轻的管门太监立时匆匆专门往内阁制敕房跑去,等到和其中一个中书舍人一说,借了一套笔墨纸砚,包括两本空白的奏本回来,他身后那个好奇的原主人也跟了出来。虽说品级相当,中书舍人那也是京官序列中一个不错的饭碗,但中书舍人除去极少部分进士之外,却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选用的举人甚至监生,因此和大多出身进士的监察御史没法相比。这位和阁老们常有近距离接触的中书舍人就对汪孚林客客气气。
“汪掌道什么奏本这么紧急要在这写,不能出宫去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