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死了没多久,尚利军有天醉醺醺的回来,突然要他收拾东西,说要离开新阳,尚楚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为什么,把几件衣服塞进小背包里,又翻箱倒柜地找,然而找遍整个屋子都找不出哑巴的一张照片。
后来他趴在床底下翻,希望能找点儿妈妈的东西带走,哪怕是一根头发也行,尚利军等得不耐烦了,进来踢了他一脚,他脑袋磕到床沿,磕出一个包。
他顶着那个包上了火车,尚利军只买了一张硬座票,小尚楚坐在地上,但他很快就睡着了,满身酒气地打呼噜,周遭的人投来厌恶的眼光,尚楚抱着他的小背包不敢抬头。
火车一边跑一边震,震得他脑袋很痛,他不敢叫醒尚利军,就偷偷低着头抹眼泪,哭得背包都湿了。
——这是尚楚关于新阳这座城市的最后记忆,那年他蜷缩着坐在地上,闻见大人们脚上传来的气味,小桌板上散落着瓜子壳,不知道谁的果汁打翻了,橙黄色液体滴滴答答地打在他脸上,黏糊糊的,他哭累了饿惨了,偷偷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甜甜的。
尚利军状态还可以,在车上吃了两次止痛药,中间吐了一次,精神不错。
他下了车显得很兴奋,走在路上一直念叨哪个地方怎么变了,尚楚表现得很漠然,冷眼旁观这座陌生的城市。
比起灰扑扑的首都,这座南方小城显得生机勃勃,到处都是叫不上名字的树,绿油油的。
但同样,比起首都的秩序井然,这里显得无序且混乱,开黑车的司机光明正大地聚在站口拉客;街上到处可以看见口香糖和空瓶;摊煎饼的老头擤了把鼻涕,把手在屁股上蹭蹭,又接着捏下一个面饼
“哎!”尚利军抬手拦下一辆小三轮,用不太熟练的方言说,“去鸿福路几个钱?”
“八块走。”
“八块?五块算了!”
鸿福路?
尚楚脑子里依稀浮现出一个地名,他甩了甩头,还是想不起来鸿福路是哪里。
“走走走,”尚利军拉着他上车,“五块五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