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婴来到了太皇太后的床榻边。
他清晨天还未亮就候在了长乐宫外,一直微弓着身子在长乐宫外等着太皇太后的传唤。
曹盈起来时见到了他,询问他是否进去等,被他摇摇头给否了:“翁主先入室坐着吧,我在外面等姑姑醒来就好了,这也是对我的考验。”
“曾外祖母如今才没有心思考验人呢。”曹盈听了他拒绝自己的理由,不想太皇太后再被误解,道:“你们总是把她想得太恶了。”
窦婴之所以被褫夺官职,不就是因为他们将太皇太后当成了拦路的石头,非要将太皇太后踢开吗。
曹盈设身处地去想,如果当时刘彻和这些儒家臣子们愿意好好与太皇太后交流着来,即便有馆陶公主和一众道家臣子拱火,也不至于走到完全决裂的一步。
至少太皇太后应是不会将人下狱后密旨处死的。
而当下太皇太后将走至寿岁尽头了,更是不可能再给他们什么考验的。
但是窦婴只是面上稍一犹疑,就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若是姑姑醒来传唤我了,翁主再来告知我一声吧。”
他们这些臣子由内心对太皇太后的抗拒和敬畏不是凭着曹盈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见曹盈气恼得鼓起了嘴,窦婴表情柔和下来。
他温和地向她说:“翁主心思单纯是好事,但处于我的位置不能不把情况想得坏些。你先进屋里歇歇吧。”
心思单纯证明未受过磨难。
窦婴看着仰面向自己仍不太服气的小小女孩,心融化成春水,这样的纯真在宫中实在难得。
曹盈知他不愿了,只得转身进了屋子。
一会儿工夫,她又艰难地抱了把纸伞出来,撞在了窦婴身上。
“你这是?”窦婴不想纸伞给她压得累着,就自她怀里将伞给执在了掌中。
“曾外祖母如今身子虚,晚上入眠得也晚,若要等她自然醒来怕是还要一两个时辰。”
曹盈向他说了大约还得等多久,又指了指还未全然亮起的天空道:“一会儿日头攀上来,这一处怕是就晒得不行,你不进屋就撑着纸伞遮遮阳吧。”
长乐宫这个方位正是面阳的,窦婴非要站在殿外等着,怕是要被烈阳折磨。
曹盈耐心地向他解释完,到底还记着方才窦婴不可信自己的仇。
因此话讲完后也没再与他多关切了,又重迈着小步子跑回了屋子里。
窦婴失笑,原本自昨天就惴惴不安的心也有了落处——有曹盈在太皇太后身边转圜着,他一会儿的处境大约也不会太艰难。
果然如曹盈所说,一会儿日上三竿了,窦婴就被晒得难以扛住了。
热气烘着他身上出了许多汗,以至于衣服都黏在了身上,更让他难受。
那烈日阳光更是四炫目得让人眼瞳发痛,好在是有曹盈给他送来的这把伞挡去了不少暑气和热浪,否则他怕是都要中暑了。
他在殿外苦苦撑着,终于撑到了小人儿重新出来:“你进来吧,曾外祖母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