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面色阴沉地往自己的书房走,韩嫣跟在他身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入了屋子,他泄气般地坐到了椅子上。
“十六个郡,整整十六个郡。”
刘彻的手指无节奏地敲击在桌面上,透露出了他此刻烦躁的情绪:“汲黯和郑当时有没有传新消息回来?”
“未有信使归京。”
韩嫣不敢说他们是毫无进展才不敢递信,只能绕着弯子说:“许是他们仍在忙碌着救水患,脱不开身来传消息。”
刘彻哪里能不明白这说辞的含义,嗤笑一声:“他们这些能臣是真能啊。叫嚷着要民夫筑工程,朕给了。要钱粮安抚灾民,朕也给了。说是要时间宽容,朕就从春等到了夏。”
他的语气平和,但越平和蕴含的愤怒就越深:“结果呢,十六个郡至今仍浸于大水中,朕的百姓仍流离失所不得安生。”
韩嫣不敢应声了,这话其实也不是说给他听的,因而他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垂首敛目。
正经政事上还轮不到他来发表意见。
而刘彻话语意犹未尽中到底要如何处罚这两个大臣,他也不敢探究。
这些相关国政的大事,不知到底牵扯了多少人,他为了保身也不该发言。
况且治水的事儿他也不懂。
方才刘彻和朝臣们已经讨论很久了,自己现在只需要等待刘彻的决断传令就行了。
他不说话,刘彻倒也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直接处罚汲黯和郑当时。
这两个大臣的能耐刘彻还是清楚的。
且汲黯也算是他的牢室,性情认真从不怠工。
刘彻冷静下来思索一番,便猜出其中怕是还有隐情——毕竟不传消息回来也是一种态度。
若是治水那边仍有困难,应也会递消息来与自己讨要帮助。
这样一直不联系,莫不是他们觉得真正的困难是在朝中?
“方才讨论的时候,你觉出什么不对劲了吗?”将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过了一遍,刘彻又沉声问韩嫣的意思。
韩嫣略思索一番张口欲言,忽地又似想起了什么,生生将话吞了回去。
“原来你也看出来了。”看了韩嫣的反应,刘彻便明白过来了。
方才那么多大臣中能让韩嫣也止声的,只有看着大公无私为两位大臣说情的田蚡。
汲黯和郑当时都不算是田蚡一党,自己这舅舅也算不得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为什么偏向自己来说什么水患治不好也并非两位大臣的错,只是天灾无情的缘故。
天灾无情难道就意味着人可以无为吗?
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儒家出身的舅舅又得了道家思想的精髓了。
“陛下。”韩嫣不敢点名道姓说是田蚡,但是也怕自己一言不发让刘彻认为自己无,便提醒道:“黄河以北的鄃县就是田相的采邑。”
这次黄河决口在南边,也是南边十六个郡受困苦,对于田蚡的采邑来说是没有半点困扰的。
甚至因为黄河向西南泄洪,他今年可自由取水灌溉,收成较往年可能还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