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转头对那门卫说：“可以押下去了。”
门卫问：“押去府衙的大牢？”
林娇儿一惊，还未开口，就听那青年又说：“押去戒训室。”
他话音一落，两旁的侍卫上前，不由分说将林娇儿与郑芳菲押起。
林娇儿用力挣开他们，气道：“你凭什么抓我们，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听得直笑，说：“我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告诉你啊。好让你拿着出去招摇撞骗么？”
“你！”林娇儿气得结舌，“你说谁招摇撞骗！”
郑芳菲早吓哭了，又不敢哭出声，见林娇儿这样说，也赶紧道：“我父亲是翰林院典薄郑同先，大人明察，我们真不是骗子。”
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典薄，席洋根本不放在眼里，再说，他哪有时间去明察，反正关两日就放了，让她们长长记性，不是什么人的名字都可以拿来行骗的。
他摆摆手，让侍卫把人拉下去。
门卫看着她们离开，道：“前两天还说，有段时间没见着冒充皇后旧识的人了，没想到今天就出来了，怎么没去府衙，跑咱们这来了。”
席洋冷哼一声：“这种事哪有完，下次再遇上，也不用通报，直接戒训室关两天吓唬吓唬，放了就完了。”
炎武司里只有内牢，这样两个小人物还没资格进内牢。
戒训室本是他们内部人用的，平日有犯了小错的司使就关那面壁思过。
那门卫应是，见席洋要骑马离开，问：“大人要进宫？”
“嗯。”席洋说完，策马朝皇宫方向去。
他现在主要负责各地卫所与京中的联系，他入宫一次短则六七天，长则半月，然后再回炎武司住上两三日，处理事情。
但这次，他回宫呆了四天便匆匆赶回来。
门卫看到他，笑道：“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席洋皱眉急问：“上次关起来的两个姑娘呢？”
门卫一愣，想了想才说：“已经放了。”
“去哪了？”
门卫说：“这个……不太清楚。”
席洋拧眉，想起其中一个姑娘说她父亲是翰林院典薄郑同先。
他调转马头，朝着城南去。
女儿被炎武司抓起来了，郑同先顾不上责备谁，赶紧活动关系。
但他关系还没找到位，只过了两晚，女儿就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郑芳菲一进家门眼泪就哗哗往下。
她分不清衙门牢房和炎武司戒训室的区别，只觉得自己进了一趟大牢，没脸见人了。
郑林氏又是让她们跨火盆又是泼水，弄得郑芳菲哭得更厉害了，一副丢脸丢得不想活了的样子。
郑同先解释了炎武司戒训室与牢房的不同，见女儿还是哭，心头火起，凶斥了几句。
郑芳菲这才忍住。
林娇儿夹在中间特别不是滋味，想起那个板着脸装模作样的席大人，就恨的牙痒痒。
郑同先问她进宫到底找谁，不如让他先想办法传个话进去。郑林氏也劝侄女别管宫里的事，在京城玩几天就行了。
林娇儿当然不会放弃，但她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又提出去住客栈，表示自己还是要进宫的，既然炎武司走不通，那就去衙门。
郑同先气她不识抬举，人不大脑子挺轴，但当着夫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郑林氏虽然也有些生气，但到底是亲侄女，哪舍得让她一个人住客栈。郑芳菲却抽抽搭搭地不再阻拦。
连着两天郑家气氛都很低迷。
郑芳菲过不去心里的坎，总把自己关屋里。
林娇儿板着脸琢磨要怎么进宫。
郑芳菲被炎武司关了两天，有些不对付的同僚特意拿这事笑话郑同先，气得他饭都吃不顺。
这天傍晚，他带着一肚子气回到家。
一只脚刚迈进大门，就听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
郑同先下意识回头，只见一穿着黑底狮纹服的司使策马朝自己过来，距离他数米外翻身下了马。
郑同先认出马上的人正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席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忙迎上去，行礼道：“席大人，可是小女又犯了什么错？”
席洋同样抱拳，客气道：“郑大人，我想找那日与贵府小姐一道去炎武司的姑娘。”
郑同先见他态度如此恭敬，明显一怔，反应过来是找林娇儿，赶紧将人迎进门。
林娇儿正在院中帮着姑母收被子，看到席洋，她气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郑同先责道：“无礼，还不见过大人。”
席洋拦住，先一步朝林娇儿行了个礼，道：“是我无礼在先，不怪小姐生气。”
林娇儿一听他这话，心里有几分明了。他必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要进宫找谁了。
这么一想，更觉得这个席大人不怎么样。
她哼了一声，说：“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
席洋没法跟她解释各中误会，只往前两步，低声道：“我来带姑娘进宫，娘娘已经在宫里等着姑娘了。”
林娇儿指着自己鼻子：“你带我进宫？”
席洋顿了顿，说：“我来请姑娘进宫。”
林娇儿一扬脸：“我可不敢劳您大驾。”
席洋心道，这姑娘还记仇呢，只是她长得娇俏，就算生气也带了股小女儿家的憨气，让人觉得好玩。
他耐心道：“那日虽是误会，却也是我失礼在先，席洋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
林娇儿一抬手，亮出腕上的玛瑙镯子。
“你怎么赔？这是表妹送我的镯子，那日拉扯时磕出一道裂痕。你能赔个一模一样的吗？”
席洋看过去，看不出哪里有裂痕，便又低头凑近些。
林娇儿觉得不自在，又收回手。
“要我进宫也可以。”她手一指门外的大黑马，“我要骑你的马。”
席洋心道这还不简单，他立刻痛快应下。见林娇儿个子小，还让人拿了凳子过来给她垫脚。
林娇儿踩着凳子骑上马，席洋从她的动作里看出不对劲。
“你会骑马吗？”
“不会。”
席洋：……
林娇儿道：“我只会坐在马上，得有人牵绳，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席洋失笑，闹了半天，是要这么罚他。
这招挺狠，从这里到皇宫，一路上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给一个姑娘牵马。
到不了明天，全京城大小衙署都得知道这事。
看她坐在马上明明有些紧张却还要装镇定的样子，他又觉得好笑，若是牵个马就能让她不生气，倒也不算亏。
“行，我今天就给人牵回马。”他爽快道。
纪心言早听说林娇儿被席洋关了两天，心道她必是很生气的。
不想林娇儿来时并没什么不痛快，虽然也告了席洋一状，但总体还好。
纪心言心道席洋好本事，只一路就把人哄好了。
林娇儿给纪心言看帐本时，发现宫中记帐的方式与民间有所不同，更为清晰合理。
她一心想学，便跟纪心言要了几本，打算誊抄一份带回去。
纪心言给她找了间小书房，让晨冬从旁协助。
正值午后，书房内很安静，林娇儿自小练字，一手小楷非常漂亮，即使现在运笔如飞，笔画间仍能看出功底深厚。
这也是纪心言最为喜欢的地方，她自己的毛笔字像狗啃的一样。
林娇儿抄着抄着感觉身后站过来一个人。
她以为是晨冬，便头也不抬道：“快了快了。”
她说着落下最后一笔，将一本新誊好的账本往后递。
那账本被人接过去。
林娇儿继续奋笔疾书。
身后的人走开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往她手边放了杯水。
林娇儿头也不抬道：“谢谢你啊。”
身后的人没有回声。
她顾不上说话，每抄完一本就递给后面的人。身后的人也很安静，她递一本就接过去一本。
很快时间到了黄昏，日头低沉，最后一本帐也抄完了。
林娇儿放下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