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卧在松树下睡了,白鹤窝在池塘边,头埋在雪白的羽毛里。
一名青衣道人对着明月,独立月下。千古寥寥,都写在他一个孤独的侧影里。
“陛下来了。”陈衍之没有转头,却知道小皇帝来了。他好像对阮棠的去而复返并不奇怪,微笑道:“陛下是回来问方才贫道说那件事吧?”
阮棠心走近陈衍之,问道:“陈道长还知道多少?”
“贫道还知道。”陈衍之直视着阮棠,笑道,“今日的陛下,不是去年的陛下。”
阮棠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陈衍之说不出话来。
“陛下放心,贫道对探知这些俗尘中事并无兴趣,更不会对人说破。”陈衍之微笑道,“只是见陛下无端乱入纷争,为命运所累,于心不忍,故而有方才一言。”
阮棠道:“道长既有看穿这一层的能力,也应当知道如今我出家这一条路,并非我个人意愿可以左右,是万万行不通的。除了出家,可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陛下,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今日所得,是昨日之失。今日所失,或为日后若得。”陈衍之道,“今日种因,日后得果。今日不能有所行动,他日如何得一条生路?”
阮棠听不太懂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哲学道理,但他还是听明白了一个自己最关注的关键信息:只要有所行动,自己的命还是有得救的。
但是他们这些出家的世外高人,说话实在是太爱故弄玄虚。
就不能直接给个具体一点的方法吗?这么抽象地一说,还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啊。
阮棠问道:“那现在我应该怎么做?”
陈衍之笑了笑,说道:“现在陛下暂且放下这些烦恼,下山去吃个夜宵。不要有任何顾虑,随心所欲就好。”
阮棠:“啊???”
这算什么鬼办法?
阮棠将信将疑,一方面觉得这陈道长应该靠谱,一方面又觉得他在故意捉弄自己逗自己玩儿。下山去吃夜宵和保命能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有什么奇遇不成?
陈衍之见阮棠有些疑惑,补充道:“贫道这里可以提供便衣一身,陛下需独自下山。下山之时,第一个遇上何人,就带上何人一起,请他吃个夜宵。陛下将来如何,就在他一人身上。”
“吃了夜宵不要停留,当夜便回,免得李总管担忧,来问贫道要人。”
要不是陈衍之的掐算太过准确惊人,听到这里阮棠就要怀疑他被什么刺客买通了,故意让自己单独行动,是为了好方便刺客来行刺自己的。
但是因为陈衍之知道的信息实在震惊到了阮棠,阮棠现在又十分相信他说的话。
阮棠换了一身便服,没等回去取斗篷的小太监来,就独自往山下走。
虽然道路两旁隔着几级台阶就有长灯照明,不过也只能微微照亮前路。夜色中的山林黢黑幽静,蝉鸣声不绝,一个人走久了还是有些吓人的。
阮棠走了一路,根本就没见个鬼影子,更别说陈衍之口中的什么“将来如何,都在他一人身上”。
阮棠越走越怀疑,他这一路上能遇上的,第一个人肯定是巡逻的护卫,要是没遇上护卫,那就只有山下行宫门口看门的禁军。
要是走到山下门口还没有看见人,他就带第一个看见的守门禁卫出去吃夜宵算了。
一来是他想看看自己出去吃夜宵究竟能遇见什么,二来是,他还惦记着路上看见的九府不翻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