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台坐落在京城以北的郊外,山势巍峨草木葱茏。放眼望去,四周苍翠不见尽头,一直向天际绵延。
一条笔直陡峭的石阶层层级级通往山顶。山的最顶端,一座巨石丰碑高高树立,上刻着朱文大楷,写着“英魂永存”四个大字。
中天的阳光万道照落在石碑上,白玉碑石璀璨生辉。
石碑前有一片宽阔的平台,地面用平整的大块石板铺成。平台上层层叠叠围满了人,最外面围着几层人都穿着粗布短衣,蓬头垢面。他们推推搡搡地想往前挤,伸直了脖子拼命往中间探看,被里面手持刀戟的甲士死死挡住。
被围在中间的平底还剩下三丈余宽,四周被栅栏围住,临时布置做了刑场。正面对石碑的方向,栅栏外站了数排几十名手持弓箭的弩手。
石碑前还有数十级台阶,每级都有一尺多高,站在台阶上,正好可俯瞰下面宽阔的平地。
石碑前的台阶上站着一名身穿黑甲的副将,身后跟着八名护卫。他俯视着下方被布置好的刑场,高声道:“把温霁云带上来。”
平地上围观的人群被分开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几十名持刀的甲士分列两旁。
一袭白衣信步跨上山路的台阶,从容地走到为他布置好的刑场上。
“殿下!!!”
“太子殿下!”
“殿下……”
看到走上刑场的人,周围衣衫破烂的战俘一片骚动,仿佛看到了他们的神明。他们拼尽全力向那潇潇肃肃的一身白衣扑去,就像野行的群鸟扑向明月的光辉,几乎要把持刀拦着他们的甲士都冲溃。
这些都是梁国的战俘。
温霁云用兵一向慎之又慎,手下不曾被俘过一人,即使有偶入敌军圈套的,也会在被俘之前自尽。这些战俘大多是在梁国先帝任用之前的将领手中被俘,已经在燕国流血流泪了几个月,满心期待有一日能得到太子的解救。
在梁国时,太子在他们心目中,就是所向无敌的天神。
只是天神现在折断了羽翼,
温霁云走到平台的正中间,淡淡地扫视了一番四周的环境。
这靖|国台四面山林苍翠绵延,除了方才自己上山那一条陡峭的石阶,还有一小片临时搭建用来住人的矮房,放眼周围没有一处不是被茂密得丛林遮蔽。
这座山虽然在京城外不远,但山算不得险峻,又不算得广阔,绵延不过十几里,只有西山十分之一大,在修筑靖|国台之前,本名不见经传,温霁云都未曾听闻过暗报提起这座山的名字。这座山是在修筑靖|国台之后干脆以靖|国台为名,方才为人所知,本名依旧无人知晓。
加之靖|国台本是阵亡将士埋骨之地,选址远在郊外,既非战略要地,又无皇亲显|贵的官邸会在这附近,不过是取个纪念意义而已。因此不会有完备的防守,温霁云来时的路上观察过,山下周围甚至只有几户零星村落。
也就是说,方圆十数里山林绵延,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处——从西山把自己押来靖|国台的数百人,加上靖|国台本就不多的百余命守卫,和被圈禁在此处的千余战俘。
“温霁云!”站在石碑前台阶上的那名副将趾高气昂地喊道,“你对我燕国犯下的罪行累累死有余辜,还害死我们这么多弟兄,今日当着我们那么多弟兄的在天之灵,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好说?!”
温霁云的眼眸都不曾抬起看一眼,淡淡说道:“无名之辈,本不配和孤说话。”
“你!!!”站在石碑前那名副将本是袁翊州手下的一命得力副手,但跟随袁翊州征战多年也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副将,连转正的机会都没有。
“无名之辈”四个字,可谓戳到了他心窝子里,让他怒火中烧。
那名副将气得跳脚,指着温霁云喊道:“你死到临头还嘴硬!今日不将你万箭穿心射碎成一摊血水难消我心头之恨!!!”
“来人!给我……”
“慢着。”一句声如碎玉,打断那名副将的话。
温霁云撩起长袍,忽然双膝跪地。
“怎么?你怕了?”看到刚才还在自己面前呈口舌之利的温霁云突然撩袍跪地,站在石碑前的副将挑起嘴角,露出一副得意之色,“现在想跪地求饶了,不如你给本将军磕几个头,本将军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温霁云跪在地上,以额触地,深深地磕了个头。
站在石碑前的副将彻底爽到了,这件事他觉得自己能吹一辈子了。
谁说他是个无名之辈,只要温霁云对他磕头求饶这件事穿出去,以后他的名声就是响当当的传遍天下尽人皆知。